醒来，“沉睡着的东方雄狮”

——南京师大附中校长 陈履伟 新年晨会讲话

同学们、老师们：

大家好！我国古代思想家庄子说过：“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这是说：早晨生晚上死的菌，不会知道白天和黑夜的更替；夏生秋死的寒蝉，也不会知道一年四季的变化。当然，庄子是以人的生命周期作为尺度来衡量朝菌和蟪蛄的。如果在更大的宇宙时间尺度上看人类，我想个体的生命大约也只有朝菌或蟪蛄那么长。美国的思想家富兰克林也说过：蜉蝣乃是人生的一个象征。

这表明：人是一个时间性的存在。文学家所谓的“天高地迥，觉宇宙之无穷；兴尽悲来，识盈虚之有数”“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就是宇宙无限与人生有限之间巨大反差的形象表达。有限的生命只有一次，不可重复。试想，如果人人能够长生不老，如果我们能够不断地重新开始人生的道路，那么，他做什么和不做什么，今天做或明天做，都不重要。只有在有限中超越无限，才能体会时间的价值；只有向死而生，才能感悟生命的意义。泰戈尔说：“死之印记给生的钱币以价值，使它能够用生命来购买那真正的宝物。”

人类如何实现有限向无限的超越？人类怎样用生命来购买真正的宝物？人类不同于动物的地方在于，他通过学习来实现人与环境的互动。通过学习，可以将人类数千万年的知识精华，尽收眼底；通过学习，可以将数以亿计的人类实践，融于一身。学习奠定每一代人发展的起点，提升生命的质量。因此，学习不仅是人的生存方式，也是人不断实现超越的有效途径。

21世纪是学习的世纪。学习的时代已经到来，学校不能不推进教育改革，学生不能不谋划学习改进。但是，我们的学习正走入歧途，这表现在：一是将学习局限在心理的范畴，变成单纯脑部的学习，学习变成了记忆和复制。二是学习的功利化的追求，为考试而学，为社会升迁而学，至于学习内在兴趣则丢失了。

美国心理学家托兰斯对87名教育家作了一次调查，要求每人列出5种创造型学生的行为特征，结果如下：好奇心；思维和行动的独创性；思维和行动的独立性；想象力丰富，喜欢叙述；不随大流，不依赖群体的公认。2009年，教育进展国际评估组织对全球21个国家进行的调查表明：中国孩子的计算能力排名世界第一，想象力排名倒数第一，创新能力排名倒数第五。

这是值得中国人惊醒的。德国哲学家黑格尔说：在中国，“个人在精神上没有个性。中国的历史从本质上看是没有历史的；它只是君主覆灭的一再重复而已。任何进步都不可能从中产生。”显然，黑格尔的历史观认为，历史不只是时间的推移，不只是简单的重复，本质是发展和创造。这话虽有偏颇，但确实击中了中国文化的要害。“中国没有历史”，这对以有五千年的历史而自豪的我们，是一声惊雷。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的学习状态表明：我们仍是“沉睡着的东方雄狮”。

今天，我想提出一个问题来供大家思考——这就是：我们应当做一个怎样的学习者？如何让“沉睡着的东方雄狮”醒来？

我认为：

首先，实现维持性学习和创新性学习的结合。中国传统教育的优势是维持性学习方式高度发达，不足的是创新性学习方式的萎靡。维持性学习就是通过学习去获得原先已经确立的观点、方法和原则，以对付已知的或重复发生的情况。创造性学习是一种可以带来变化、更新、重建和重新系统地阐述问题的学习。前者为的是解决已经发生的问题，维持已经建立的生活方式。后者为的是解决即将发生的问题，创造未来的生活方式。维持性学习偏爱形式逻辑思维，习惯于唯一正确答案；而创新性学习注重辩证逻辑思维、发散思维，重视前人创新知识的思维路径和特点。维持性学习以认知方法为主，推崇师承学习；而创新性学习则主张以探究式学习方法为主，提倡用探索和研究的方法进行学习。

第二，坚持理科学习和文科学习兼修，学有特色。自古以来，多样的人类知识领域中就没有平等的知识，就像世俗社会生活一样，是有等级的，某些知识以真理自居，处于知识体系的核心位置，总是压迫着另一些知识。在古代社会里是一些宗教或道德知识占据这个位置。例如，中国古代社会就重道轻艺，重文轻理；视前者为本，视后者为末，前者压抑后者。西方中世纪教会对科学家的迫害也具有知识压迫的性质。到了现代社会，随着大工业时代的来临，科学知识逐渐地取代了宗教和道德知识，占据了知识系统的核心位置，其他类型知识价值是以其可以科学化的程度而论的。科学知识被视为最有价值，人文方面的知识被放逐在知识世界的边缘。这种观念导致了今天重理轻文的倾向。然而，爱因斯坦却说：“陀思妥耶夫斯基给予我的东西比任何一个思想家都多，比高斯要多。”由此看来，知识只有类型化的区别，没有等级化的高低。遵循这样的知识观，我们应当文理兼修，学有特色。

第三，坚持动脑学习与动手学习相结合。人类的学习正从旁观者的学习向参与者的学习转变。自古以来，人们认为知识是对无序、变化的把握，它是“确定性”的代名词。近代科学的兴盛，牛顿力学理论的成功使人们对机械论的解释充满信心，人们开始探讨世界万物的运动“规则”。在这里，客观的普遍适用的“规则”构成了知识的体系。知识就好像是身边的一盘大餐，就等着我们有一个好胃口把它吃下去。这就是杜威所说的“旁观者知识观”。进入20世纪，随着相对论、测不准原理、量子力学、热力学等科学的进一步发展，使人们逐步从机械论思维中解脱出来，重新面对复杂的、丰富的现实世界。知识不再是纯粹客观的、普适的简单规则，观察对象要受到观察主体的干扰，从而与观察者个人、与认识者个人的参与相关。个人的热情、个人的探究、个人的见解都构成知识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杜威将这种知识理论称为“参与者知识观”。他认为，思想和信念就像手一样，是应付环境的工具。比方说，一种思想并不比一个叉子具有更高的哲学境界。当你的叉子不能用来喝汤时，谈论叉子具有某些内在属性是没有意义的，你应该去拿勺子。

第四，实现学会思维与学会生存相结合。“学习就是要学会思维。”学习不只是学知识——知识是基础，思维才是实质。学会生存，就是将学习与生存结合起来。学习的本质就是关心和兴趣，只有关心和兴趣，才使学习成为生存方式。这要求我们具备3R（读、写、算）的基础，同时具备3C（关怀、关切、关联）的素养。

同学们：最后，我想用托马斯·潘恩《常识》一书中的一段话来结束我的演讲。“我要做有意义的冒险，我要梦想，我要创造，我要失败，我要成功。我拒绝用刺激来换取施舍；我宁愿向生活挑战，而不愿过有保证的生活；宁愿要达到目的时的激动，而不愿要乌托邦式毫无生气的平静。……我决不会在任何一位大师面前发抖，也不会为任何恐吓所屈服。我的天性是挺胸直立，骄傲而无所畏惧。”

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