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0日中午，福建省委常委、厦门市委书记何立峰召集工会、劳动等相关部门负责人召开将近一个小时的会议，专门进行研究。

当日下午，GE从美国向本报发来声明，全盘反驳Policy Matters Ohio(下称PMO)的指责。正是由于该组织发表的一份报告披露GE厦门通士达公司存在虐待劳工问题。PMO是位于美国俄亥俄州克里夫兰市的一家非营利研究机构。

GE指称PMO“这种草率且未经过仔细调研便出台的所谓报告与事实不符，不完整及不准确的表述对GE及通士达良好的声誉以及记录造成伤害”。

“GE准备起诉PMO。”通士达总经理苏烟源向本报记者透露。

但有招聘中介机构告诉记者，通士达的确一般只招收女员工；员工在此前的体检中曾有多人被发现危险物质超标。

“综合工时制”

PMO 在题为《好灯泡，坏工作：节能灯背后的工人和工作环境》的报告中说，GE在中国厦门的合资企业通士达为工人提供的工作条件违反劳动法，工人每周工作64个小时，且不支付工人应得加班费，许多工人根本不知道他们生产的一款产品中包含有毒的水银，也没有接受处理危险事故的基本知识培训，引发了医疗保健方面的隐忧。

“这个工厂一共有6000人，我们调查了35名员工。”北京时间4月9日晚，该报告的监督人、PMO调查科主任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我们的调查是通过对工人采访得到的。”他肯定了这个报告的可靠性。

而在PMO报告发表的第二天，即3月26日，GE派遣了一个11人的小组前往通士达调查。

“GE调查小组成员来自环境、健康、安全部门，由GE亚太总监带队， 4月3日离开通士达，”通士达安委办主任杨龙豹说，“4月6至7日，GE总部还派来了两个律师。”

GE在发给本报的声明中认为，通士达没有任何违反劳动法规的行为，也没有证据表明有如PMO报告中声称的有员工致伤的事件发生，相关任职培训和汞监控项目都符合要求。

GE表示，此次调查基于对120名员工采访，以及审阅100名员工记录的独立调查结果。此外，厦门市劳动局还在4月3日出具证明，确认通士达自2000年成立以来完全遵照国家、省、市的各项劳动法规，同时，劳动部门从未收到过任何关于通士达违反劳动法的举报投诉。

厦门市劳动监察支队相关负责人4月10日傍晚亦证实市、区两级劳动监察部门从未收到有关通士达违反劳动法规的举报投诉，但他拒绝对执法检查中是否发现通士达存在违反法规问题进行置评。

针对PMO报告披露的通士达员工每月工作250小时以上的问题，GE辩称，PMO是基于一些有关通士达操作规定的错误信息而得出的结论，“事实上，通士达实行的是厦门市政府所批准的综合计算工时制的办法，可以在综合计算工时期内为每个员工安排某个具体的最长工作小时数，这使得公司可以在生产高峰期间作出超过正常工作小时的安排(可以加班)。”

而根据厦门市劳动和社会保障局关于通士达申请跨年度工时合并计算的函复，通士达在2007年1月1日至2008年6月30日内，企业职工包括加班时间的总工作时间不得超过国家规定的3660小时(一年2440小时+半年1220小时)。

“这是根据原劳动部1994年503号文件规定，对于没办法执行劳动标准工时制的企业，经劳动部门审批，可以照此执行。”厦门市劳动监察支队相关负责人表示。

通士达多名高层及员工均向本报记者表示，公司每周为6天工作制，组装车间白班为早上7：30至下午7：00，晚班为下午7：30至早上7：00，灯管车间白班为早上7：30至下午6：30，晚班为下午6：30至早上5：30，中间有一个小时的吃饭时间加上合计30分钟的休息时间，员工上白班和晚班每两个星期轮流一次。

“员工每天工作时间绝对不会超过9个半小时。”苏烟源说。

但本报记者在一份GE客户2007年9月委托SGS审核的报告中看到，“根据公司提供的2006年11月至2007年8月份的工资及考核记录，以及抽样员工考勤及工资记录显示，员工总的上班时间达2100—2300小时不等，通士达申请的综合计时制批准时期为2006年11月至2007年10月，部分员工的总工作制时间可能超过2440小时。”

不过，上海法学会会员牛勇律师对本报记者表示，“综合计算工时制，经劳动部门批准可以实行，但每周不得超过40小时，超过的算加班。”照此通仕达员工每周工作六天，每天工作9.5小时，一周工作57小时，但接受采访的通仕达员工表示他们并没有获得加班工资。

只招收女工？

GE认为，PMO报告中所指责的关于通士达用工存在性别、年龄歧视问题，在事实面前也得不到印证，“的确，通士达的女性员工远多于男性员工，并且大多数都在30岁以下，但并没有针对雇用年轻女工的具体雇佣政策，同时在电子行业中，这种年龄和性别的组合也是十分普遍的”。

但福建古田县劳务派遣有限公司及厦门多家劳务中介机构提供的信息表明，通士达大多只招收女操作工，其要求是：年龄18-30周岁，视力良好，初中毕业以上文化程度，身高1.57米以上，能适应加班、夜班生产。

“我是通过劳务中介机构介绍和通士达的考试进去的，中介费用80元要个人出。”来自湖北的一位在职女工透露，“在通士达请假一天要扣100元，但扣钱的计算方法很复杂，计件工资的算法我们也不清楚。”

而通士达高层表示，计件工资的算法每个班组都不一样，很难详细公布。

PMO报告还指出：公司曾组织大家参加身体检查，特别是那些与危险物质打交道的工作人员，包括与汞、铅、工业溶剂以及甲苯接触的职工。2007年10月，公司的工厂派遣了432人进行这样的身体例行检查，结果有17个人被发现超标。

“这些数据是公司的机密，PMO能够准确获得，我们很吃惊。”杨龙豹说，“这17个人中尿汞最高的达到每立方米0.038毫克，但调离岗位后3个月复查已经恢复正常，建厂至今没有发现一例职业病。”

杨龙豹表示，通士达的安全生产均严格按照国家有关规定执行，目前已名列同行业前茅。

另外，通士达分管生产的副总透露，灯管车间由于工序原因不能封闭安装空调，在夏季的最高温度可达38度至39度，不过每个工人均有一台风扇。

“PMO受美国工会雇佣”

“我们发现节能灯越来越受到消费者的欢迎，而且俄亥俄州曾经是节能灯的制造基地之一，所以我们去调查。”PMO调查科主任告诉本报记者。

值得注意的是，PMO在报告中提到，GE正在关闭大量的白炽灯总装和零部件工厂，“特别是在美国俄亥俄州，这里是GE的照明事业最久远的基地，同时也有GE的众多工厂。”该机构甚至建议，“GE应当在美国保留一部分员工，在当地生产这些节能产品。”

而问题恰好在于，GE去年12月宣布关闭俄亥俄州的6家生产厂和巴西的1家生产厂。其中，俄亥俄州的6家生产厂一共聘用了425名工人。GE表示，美国的劳动力成本太高，已经无法在美国继续生产高能效荧光灯泡。

“节能灯的占50%成本的荧光粉需从稀土中提炼，目前大部分国家都不允许开采，而且全球90%的节能灯都在中国生产，仅在厦门的物流、包装成本就起码下降3-5%，关闭美国的工厂是必然的。”苏烟源表示，“但GE内部对投资厦门的意见并不统一。”

据苏烟源透露，GE投资与厦门合作是2000年，目前占通士达股份40%，余下60%为国有厦门轻工集团持有，“厦门市政府仅照明基地的投资就达到11亿元，今后的生产成本还会下降，GE将加大投资”。

2007年，通士达的销售收入为15多亿元，产品约80%出口，其中在美国的销售额达1.6亿美元，占有超过50%的市场份额，今年美国由于受次级贷影响，订单下降了20%。

“GE的T5生产线第一期项目已经在厦门投产，二期也即将完工。” 苏烟源说，“但欧洲不满GE将T5生产线设在中国，我们到欧洲考察GE的第一条T5生产线，当地工厂的工会坚决不让GE的华人高管及GE中国的人员进入。”

而美国不久前通过的新能源法，也提到了一系列鼓励美国制造商生产节能灯泡的措施，其中包括每年拨款1000万美元，支持研究、发展节能灯领域。

在苏烟源看来，PMO指责通士达，是希望GE不要关闭当地的工厂和重新在当地投资，以挽救不断上升的失业率，“很明显，PMO就是受当地工会资助的组织”。 （张兆宜 熊敏 21世纪经济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