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我和Ben去“好世界”吃饭。“好世界”是位于Wollongong市中心的一家很受欢迎的华人餐馆。虽然门面不大，座位拥挤，可每天生意兴隆，好不热闹。 餐馆内排了长队，因为客人太多，新到的客人需要等待空出的餐桌。等了一段时间后我和Ben决定和另外两个陌生人共用一张大一些的桌子，因为我们都饿了。 我们点了两碗汤面，服务生递来叉和勺。我们觉得有点诧异，为什么不给我们筷子呢？我们明明是跟她们说中文的。Ben也许不介意，但我用叉子吃面很不习惯，于是我们决定要求两双筷子。 然而店内繁忙，服务生们团团转着，也顾不上我们。好世界的服务生工作平台除了收银台之外，就是在餐馆正中央的一个高的柜子，上面摆放各种碗筷刀叉，餐巾纸，切好的碎辣椒等。这个柜子是完全开放式的，于是Ben看见无人搭理便自己去柜子拿了两双筷子。当时旁边的一个服务生并没有说什么。 面还是不错的，我们各吃完了一碗之后Ben还没有完全饱，所以他又叫了一个take-away，需要等10分钟。我们百无聊赖地站在收银台边，不断地给从厨房到餐桌之间穿梭的服务生们让路。Ben喜食辣，于是他决定在等待时间里去开放式的那个柜子拿一些碎辣椒，之后再倒进take-away的塑料盒里。他拿起一个小的调料盘，刚装了几颗碎辣椒，一个服务生冲过来，用激动的嗓门喊道：“喂，你这是在做什么？这是我们工作的地方，你不要这样，不然其他客人看见了很不好！”她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神情望望Ben，又望望我，Ben尴尬地把东西放下，我在旁边赔了笑脸。可是这个厉害的女生仍不罢休，又问我们：“你们为什么还要辣椒？你们不是吃完了吗？”我说：“我们又叫了take-away。”她说：“要辣椒也不能自己拿啊！应该告诉我们让我们帮你拿！”之后看着Ben，又说：“你拿着这个盘是什么意思？你难道就这样把盘拿走吗？！”Ben已经被震得哑口无言，我很想说：“不是这样的，他根本没有要拿你们什么调料盘的意思，他只是个华裔澳洲人，也许不懂你们这里的规矩而已。”但是觉得说出来很不自然，所以没有说。这个女生自始至终用一种半笑不笑又很嘲讽的表情看着我们，加上斥责的口吻，之后还继续叨咕了一些什么，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了，我只知道Ben非常的诧异并且尴尬。 我曾经在这个餐馆打过5小时的工，我知道那个柜子是他们的工作台，最开始Ben去拿筷子的时候我就有一点想提醒他也许客人不可以自己去拿东西。但我究竟没有说，是因为我想那并无什么大碍，再说本身就是一个开放式的柜台。我也不想做一个啰嗦的人，告诉Ben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本身他也没有什么错。好世界的年收益少说也有一两百万澳元，然而空间如此狭小，设施非常陈旧，员工的工钱也尤其低，也才会有这么一个很矛盾的柜子直直竖立在那里，这本身就是个不大不小的讽刺。 Ben一直发呆到回家，路上他说：“以后去中国点再也不说中文了，遇到这种事一定要说Sorry I don't speak Chinese.”对他来说，这是一个华裔澳洲人在澳洲的华人餐馆里遭遇的来自中国文化的culture shock。他觉得，即使他做错了，为什么服务生不可以简单的帮助他装一些碎辣椒，却要说那么多叱责的话语呢？而且我们需要服务的时候周围根本就没有人有工夫理我们。我同时理解Ben的行为和那个服务生的态度，那个强硬的女生只是一个典型中的典型而已，在中国社会中国文化中司空见惯。华人餐馆如此低廉的工钱又怎么能确保西方服务业中最为重视的customer service观念呢？如果换成西方餐馆，客户抱怨，这样的服务生可能就被炒了鱿鱼，然而华人餐馆的老板说不定还就青睐那个女生这样敢说话“有出息”的员工？ Ben的shock最大是来自于身为一个“香蕉人”的矛盾，一种不公平却又无法改变的感觉。他知道，如果他是一个澳洲白人，即使他做了同样的事，服务生也会对他好言相待，笑脸相逢；他也知道，如果他是一个土生土长的中国人，他也就不会去做同样的事情。然而他都不是，他作为一个“ABC”遭受了一种“典型中国化”的待遇，他便觉得震惊和不公。 我虽然理解，但实在不能赞同。这种“文化”，并非是什么值得自豪的事吧。 下次也许我应该挺身而出，Ben既然不能用中文跟别人辩论，也许我可以改变一下我“温和”的性格，争取回一点点作为客户基本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