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骂殿

luyued 发布于 2011-04-23 15:36   浏览 N 次  

骂殿


《骂殿》是程砚秋的拿手戏,据说是被尊为“梨园汤武”、“通天教主”的王瑶卿专门为程砚秋创制的新腔,一部以须生为主的冷戏《烛影计》,竟成了以旦角为主的《贺后骂殿》,刚好与程派幽咽婉转、起伏跌宕、若断若续、节奏多变的唱腔交相辉映,于是《骂殿》成了程砚秋、言菊朋合作的代表剧作。

四大名旦这个称谓是由沙大风1921年在天津《大风报》创刊号上首次提出来的,还是王瑶卿给了四大名旦每人一个字的评价,梅兰芳的“样”、程砚秋的“唱”、 荀慧生的“浪”、尚小云的“棒”,可见程砚秋的唱功是何等了得。听前辈议论,《骂殿》也正是可以让程砚秋“真发挥了他的鬼音之极致”的好戏。

这出戏说的是大宋朝开国初期的一段宫闱秘史,一天夜里宋太祖赵光胤忽然挂机了,他弟弟赵光义登基做了皇帝。这件事似乎也是中国历史中的一桩疑案,有“烛光斧影”的说法。照道理,赵光义是不能在宫里睡觉的,但宋人李焘的《续资治通鉴长编》里就说到,赵老大临死前那天,赵老二居然睡在哪儿了;照道理太监、宫女是不该离开皇帝的,可那晚居然都离开了。忙乱的人影、奇怪的斧声,以及赵匡胤“好做好做”的呼喊,让灵前继位的赵光义的合法性有了好些的疑问。

《烬余录》里的赵光义更下作,说他对赵匡胤的妃子花蕊夫人,也就是原来后蜀主孟昶的妃子费氏垂涎之久,趁赵匡胤病中昏睡不醒时半夜调戏花蕊夫人,惊醒了赵匡胤,想用玉斧砍他,但力不从心,没砍着。于是赵光义一不做二不休,杀了赵匡胤,逃回府中。当然这只是传说,不过觊觎皇权兄弟相残的事在皇室之中原本平常,有没有点儿香艳的调料都无所谓,因为皇权争斗的基调其实是血腥。而且,自从赵光义继帝位后,赵匡胤的长子赵德昭于公元979年被迫自杀,传说中的“八贤王”赵德芳又于公元981年又无故而亡,应该说宋太宗赵光义还是摆脱不了戕兄夺位的嫌疑,这正是这出戏的背景。

说起来这“烛光斧影”中的斧子还是挺有来历的,昆明大观楼长联的上联就有提到:“想汉习楼船,唐标铁柱,宋挥玉斧,元跨革囊……”,可以用这把斧子借代一个朝代呢,比咱们现在什么猪坚强、楼脆弱的名气大多了。

原来赵匡胤不光能打天下,还是个超级古玩迷,他平时无论是上朝还是干别的,手里总不离一把“玉斧”。据说有一天他玩得正高兴,有一个大臣唠唠叨叨没完没了地劝说他,把他说烦了,就把玉斧一下子飞过去,正中面门。合该那大臣倒霉,可能又是天生龅牙,于是两颗门牙给打断了。那大臣把断牙拣起捧着就走,赵匡胤问你拿那东西还有什么用,那会儿也没有粘牙的技术呀,大臣说我拿去给众人看看,赵匡胤一下子服了软。

话又扯远了,但实际上我是想说,这玉斧其实是知道一切真相的,可惜它不会说话,不然我们也就不会总和真相失之交臂了。不过没有真相常常是创作的源泉,这件疑案就成了《骂殿》的前因,把冲突放在了我们的面前。

在中国,皇权本来是世袭的,不像现在想做个领袖还得去竞选,去等待全民公决,哪怕做个教授还得面对“每年必须在核心期刊发表两篇论文”的狗屁规定。太子打一出生就是理所当然的未来皇帝,他不怎么需要为做皇帝劳心竭虑,长子就是本钱;就算有人跟自己明争暗斗,也该是自己的兄弟,怎么也没叔叔什么事儿呀!

而另一方面,戏里的贺皇后也觉得老公死得有点儿不清不楚、不明不白,这也罢了,毕竟不管赵匡胤是好死恶死都已经死了,这位久在宫闱的贺皇后应该明白人走茶凉、人死灯灭的道理,应该是认命了;但摆在眼前的是,小叔子成了皇帝,自己一个现成的皇太后居然落了空,怎么都是不甘心的,尽管那时候的皇太后远不如慈禧那么风光;但皇帝他妈和皇帝他嫂子,那区别太大了,这就是她不能承受的失落,一定让儿子出来大闹的真正原因。萨特的未婚老婆波伏娃说:“每个女人都可以创造神话。”贺皇后当然没听到过,可她当时绝对是想要创造一个神话的。但哥哥我可以保证,那会儿她昏了头了

皇后其实就是个助动词,从专业的角度来诠释,助动词自身没有词义,是不可以单独使用的,已经死了老公的贺皇后当然更没有任何意义了。何况她不是面对以前的晋王,而是一个成功拿到权柄的新科皇帝。权力的礼让只是一种传说,曹丕当年在逼着汉天子禅让的那会儿就说过,“舜禹之事,吾知之矣。”赵匡胤自己也是凭着这样的所谓礼让得到的天下,这才是权力游戏中的真相。单凭一个没成气候的太子能挽回什么呢?到手的皇帝谁愿意吐出来呢?这位屁股还没坐热的太宗皇帝当然不会买他的帐,所以赵德昭只好撞死殿前。这样残酷的结果并不叫人意外,没想的恐怕就只有因为利益的旁落一时昏头的贺皇后,但她也为她一厢情愿的天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死了大儿子的贺后携次子德芳赶来,冲着赵光义劈头就是好一顿痛斥怒骂好戏上演了。但平心而论,这出唱功非常好的戏,唱词却实在不怎么样,“贼好比王莽贼称孤道寡,贼好比曹阿瞒一点不差,贼好比秦赵高指鹿为马,贼好比司马师搅乱中华。”似乎骂得有点儿语无伦次、不着边际,多少有些儿可笑;但词句的牵强这并不影响它声腔的表现力。

这是一段二黄从头唱到底的戏,二黄是徽调的主要唱腔,有着典型的南方音乐特色。这种迄今已三百余年的二黄腔在宫、商、角、徵、羽五声音阶的民族调式中是鲜明的“商”调式,运用调式交替、调性转换等手法,构成了千变万化的二黄唱腔。这种缠绵细腻,柔和委婉的唱腔,最擅长表现忧郁悲怆、凄凉沉郁的情感,有着非常丰富的表现力。而讲究音韵,注重四声,追求“声、情、美、水”的高度结合的程砚秋在这出戏里曲调深沉,如入幽谷,那几乎是悲惋的极致,叫人沉迷的同时完全忘掉了他竟是唱着并不可喜的词句。

孔融让梨那只是一枚水果,权利和地位面前能让欲望冷却下来的事迹真的不多,可以说这就是一出嫂弟之间分争遗产产的故事,一般人家可分的是家产,在皇室可分的还有天下,加上太子的死以血腥渲染了几分凄凉和惨烈,着实上演得轰轰烈烈,但无论如何都谈不到正不正义。其实我们身边也有挺多这样的纠纷,只不过因为大家都是小百姓,最多也只够上个《关注》、《今日生活》做个点缀的份儿,绝不会有谁来他们编一出戏来唱的,这是名人的附加值,受瞩目的程度远远高过普通人,本来不屑的事情在名人身上就可以津津乐道,而离经叛道在小人物是坏事,在大人物却是是逸事,我们所以能够用不同的评判尺度去对待,无非他们就是名利的代表,这样的追捧也正成为滋养欲望的最好温床。

赵光义当然是个聪明老辣的好手,也明了女人的脾气,弄死了太子之后就闭目合睛、呆若木鸡地坐在那儿,任凭贺皇后百般辱骂了。听说过这段话吧?“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既然赵光义已经抓住熊掌了,也就乐得做一做谦谦君子,尽情展示宽厚大度的风姿。这没什么,最大的威胁已经去除了,忍忍吧,忍忍就和谐了。

当然和谐社会嘛,最后总要有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宋太宗还是知道对症下药的,于是贺皇后享受了太后的待遇,一把尚方宝剑确立了自己想要的地位;小儿子赵德芳更是受益匪浅,且不说帝位本就与他无关,便是他那位王兄即了皇位,也保不齐那天就会给他来个七步八步赋诗的考试送了小命呢;这下可好,一家伙得了八王之封,再加上金镶白玉锁往脖儿里那么一挂,瓦面金锏往手里那么一擎,虽无帝王之尊,却也有皇权之重;尤为可贵的是,这位“八贤王”让我们看到专制社会里如果有一位这样的掌有生杀大权的有力监督者,明显就是俺们现在纪律监察委员会的前身,让中国的民主政治一下子提前了一千年。

这个赵德芳实际上是宋太祖赵匡胤的第四个儿子,被封为秦康惠王;公元981年二十三岁就病死了。赵德芳死后,谥康惠,赠中书令、岐王。后加封太师,改封楚王。并没有“八贤王”这一说;但戏里的赵光义圆了八王这一说:“加封你一亲王,二良王,三忠王,四晋王,五德王,六敬王,上殿不参王,下殿不辞王”,让后来的《杨家将》、《包公案》借着这八贤王的威风好好地弘扬了一把正气。而历史中有趣的是,赵德芳的第六世孙赵昚是南宋赵构的养子,后来继位成了口碑不错的宋孝宗,大宋朝的道统又还归到赵匡胤的嫡系了。当然这是题外话,和这部戏没什么关系。

有关系的是,程砚秋的弟子、赵朴初的堂弟赵荣琛似乎也是赵德芳的后裔,他曾说过:“我的堂兄,当代著名诗人兼书法家赵朴初对我说过,咱们是赵宋皇室后裔,八贤王赵德芳是咱们的老祖宗。”所以他唱《骂殿》不免格外地入戏,格外地情真意切。也许正出于这样的原因,在1962年的时候,赵先生常常在夜里被请进中南海为丰富毛主席的夜生活做贡献,据他说,老毛也特别喜欢《骂殿》这出戏,到了每演必唱的程度。

关于旧时帝王的戏,被当事人的后裔演绎给千年后的最高领袖观看,怕是再也没有哪出戏能有这么高端的配置了,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也不过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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