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是个称职的助理。

　　我称职地推动着YOURS的蓬勃发展。

　　小J归队，十号的录音进行得异常顺利，其他的曲目也陆续在几个月中进行了录音，公司给了他们不少机会参加一些商演，他们的星途坦荡，当然也伴随无尽辛苦。

　　他们值得，并且享受着准明星的乐趣。

　　我亦很幸福。

　　从5月20日起，接连几个月地过着最幸福的日子。悉晨是最佳男友，毫无疑问。

　　我们穿情侣装，背情侣包，戴情侣戒指手链项链和手机链。

　　我陪他录音陪他练团，他陪我逛街陪我吃饭。

　　十指紧扣，在阳光下唱情歌。

　　坐在天台，抢着吃完一杯冰淇淋。然后悉晨跑下楼再买一杯，继续一起抢着吃。

　　坐在他摩托车的后座，抱紧他并不粗壮的腰，风大得需要我们大声喊才能听到对方说话，全世界仿佛只有我们两个。

　　逛超市，我直接跳进购物车，他推着我到处乱跑，撞倒包装箱一大摞……

　　深夜陪他写歌，小小的桌子，面对面坐。他抬头看看我，微笑，然后低头继续谱曲；我抬头出神地看他，偷笑，然后低头画下他俊俏的轮廓。

　　为他煮咖啡。

　　为他做一个很大很大的十字绣，裱起来挂在他寝室正中的墙上。

　　煲电话粥煲到睡着。

　　将手机铃声设成他清唱的《时光机》。

　　很快地，我们在一起半年。

　　半年，未吵一次架。

　　忘记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开始一段新恋情。很早的时候，小妖就说过。

　　真的没错。和悉晨在一起，我便全然忘记了陈示这个人物。原来人是如此绝情的动物，爱上另一个人后真的会忘记前一个。

　　突然想起艾丽斯在咖啡厅对我说过的话。

　　"人的习惯都是会改变的，人的喜好也都是会改变的。他爱过你，也会爱上别人；你爱过他，也会爱上别人……"

　　她的确是冰雪聪明的女子，什么都知道。

　　信誓旦旦到头来也都是灰飞烟灭分文不值。当初的悉晨，当初的我，和很久很久以前的陈示，谁不曾信誓旦旦，谁不曾认真，谁不曾以为自己是大情圣。

　　但我们都不是。毕竟这世界上情圣是稀有动物。情圣之所以存在，只因为他还未抵达下一站幸福。

　　我们并不罪过，我们并不是坏人，但我们都爱上别人，都忘记誓言，都沉浸在当下的幸福。

　　可是，谁说这样不好呢？

　　11月11日，挑了光棍节，YOURS正式发行第一张创作专辑。

　　《时光机》是专辑的名字，也是同名主打歌。

　　封面上的五个人，映射着低调的华丽。

　　我将他们的海报挂满寝室，并在寝室楼到处分发，最后全楼的寝室门上都贴起了《时光机》的专辑海报。我将此壮观的景象拍下，用彩信发给悉晨。

　　拿到唱片的那一天，飞奔到寝室，爬上我的小床，捧出好久未用的CD机，按下play键，安静聆听，从第一首听到最后一首，一轮一轮一轮，不断不断听……对我来说都早已是熟到透的曲目，但我早就说过，YOURS的音乐是可以不断不断不断听都不会腻的音乐。

　　YOURS开始全国巡回宣传。

　　《时光机》开始在各大榜单中出现。

　　路过音像店，我定会进去，看看碟架上YOURS的亲切面容，然后从包里取出《时光机》的专辑海报，强烈要求老板将它贴在最醒目的位置。

　　我收到许多同学的短信与电话，认识的抑或不认识的。

　　他们的表达无非就是，你男朋友太伟大了，专辑听了，太棒了，等等等等。

　　激动。

　　YOURS得到了大家的肯定，我比他们更加激动。

　　已经记不清YOURS举办了多少次大大小小的庆功宴。

　　《时光机》很成功，但娱乐圈的确不是那么简单的圈子，YOURS并不如我们所想的一炮而红。

　　虽有许多人听过《时光机》，听过《照顾你》，听过《我记得》，但依然很少人知道YOURS，记住他们的脸庞。名气与人气他们并没有获得太多。

　　悉晨可以一如既往与我牵手压马路，我们六人可以一如既往坐在小餐馆吃火锅，他们继续上学上课，继续窝在他们的音乐室搞创作。我们的生活并没有如想象的有太多变化。

　　不红并不代表不好。

　　其实挺好的，真的挺好的，我和悉晨继续着我们的小幸福。

　　太红有什么好，我并不愿意与太多人分享我的悉晨。

　　"你会觉得遗憾吗？"我常常问他。

　　他总是摇头，然后抚着我很柔顺的长发说，"现在这样挺好，梦想算是实现了，生活的节拍还没被打乱，多好。"

　　我将头埋在他的怀里，我耍我的孩子气。"你说，如果将来有天，你很红了，有很漂亮很有名的女明星喜欢你，你会甩了我吗？"

　　他捏捏我的鼻子，"女明星都没有你好看。我的品祺最好看。"

　　"其实我不该信任你的，因为你并不会说话算话。很久前你也说你爱诗萌，后来还不是……"

　　"不一样的。"

　　"为什么不一样？"

　　"你与我患难与共。"

　　于是我笑了，于是我不再问。

　　虽然我也曾与陈示患难与共，最后他还是甩了我。

　　但就让我相信悉晨不一样吧。

　　我真的真的相信悉晨不一样。

　　因为他是悉晨。

　　我们是怎样的遇见，我记得，他是以英雄的姿态拯救了醉酒的我，他是以拾金不昧的精神将手机归还于我，他是以出手相助的仗义帮我解决了学生会布置给我的难题……所以，悉晨是很好很好的好人，从一开始就是。

　　有的人在消失到你将他彻底遗忘的时候他却会突然出现。

　　新的一年的春天，我陪着并不红火的YOURS在音乐室展望未来。

　　却接到陈示的电话。

　　看着手机上赫然显示的"陈示"二字，我竟然木讷到不知道通话键在哪里。

　　铃声响了很久。

　　我终于接起。

　　"喂。"我全然不知我当时是怎样的声音怎样的音调。平静抑或惊异。

　　我走出有点嘈杂的音乐室，跟电话里的陈示交谈。

　　果然是公事。除了公事，他怎么可能找我？

　　艾氏集团有个分公司要成立，剪彩后会有个比较盛大的派对，希望邀请YOURS作为现场乐队。

　　他们当然答应。艾氏是大集团，在这样的派对上做现场乐队本身对YOURS本身就是一种宣传，何况报酬也定不会亏待，再说怎样也都算图个认识，陈示的面子也不好不给。

　　剪彩那天我随同YOURS一起到了艾家。

　　盛大的派对正是在艾家的大会客厅举行。

　　来到艾家的时候让我想起了有点印象模糊的陈示的老家，那个童话般的别墅。

　　艾家似乎更气派一点，占地面积更大，装潢也更考究。

　　会场的一切都是由陈示安排。乐器该放哪里，人该坐哪该站哪什么时候开唱唱多少时间，都得听陈示指挥。

　　他着一身DIOR HOMME的西服，感觉很职业也很老练。

　　我们越发像陌生人，客套得很礼貌得很，有种各为其主的态度。旁人定根本无法想到其实我们曾有交集，很深很复杂很纠结的交集。

　　"亲爱的！"动听的声音从门的那侧传来，所有人都侧过头去。

　　公主驾到。一身白色的Chanel晚装，和某欧美明星上周奥斯卡走红地毯时穿的竟是同一套！温婉的发髻高高盘起，妆容如同芭比娃娃。突然感觉艾丽斯盛装的样子竟有奥黛丽赫本的味道。

　　她走向陈示，挽起他的手，甜蜜地笑，温柔地说话，"有没有累到？我这样穿好不好？"

　　我不喜欢观察他们，我没有兴趣，我走向我的悉晨，我陪YOURS谈天说地。

　　"Pinky，你跟我来我的房间吧，我那里有几条还挺漂亮的项链，配晚装很漂亮的！"艾丽斯竟走到我的身边，温和并有点兴奋地对我说。

　　我立即紧张地低头看自己的项链，难道我的搭配出了错？我的项链也不便宜，是悉晨送的。

　　她仿佛看出我的心事，"没关系的，你跟我上去看看，如果喜欢就换一条戴戴，我觉得有几条配你这身衣服应该很漂亮，或者我上楼去把我的首饰盒拿下来让你选吧！"

　　"啊不不不！不用了，没关系，这样就好了。"真的有些尴尬，我也并不想麻烦公主。

　　"没事的，你看我闲着也没什么事，我上去拿下来就好。"还来不及婉拒，她竟已从我身旁走开。 她捧着一个很大很精致的大箱子回来，将我叫到一旁的沙发，将箱子打开，"你慢慢选吧，没事，喜欢哪条就戴起来试试，喜欢就戴回去吧！"

　　我已被宝箱里的宝物震慑住。天，那么那么多那么那么贵那么那么漂亮的项链……

　　我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公主。

　　的确是公主，跟皇宫里的女人没有差别。

　　她不厌其烦地帮我挑选，帮我带上，帮我拿镜子让我照……

　　我真的不好意思，我真的想拒绝……

　　"其实……真的不用啦，我只是小人物，没人注意到我脖子上挂了什么的。真的。我就戴着自己的这条就好了呢……"我重复着。

　　"我不是说你这条不好看，只是感觉不够隆重不够正式，不是特别适合派对……来，你看这条，这条怎么样？我觉得好看，华丽又不太张扬……"她说着又帮我戴上。

　　我朝镜子里瞄，的确好看，"是好看，可是……可是我还是不要戴了吧……我怕……万一弄坏了弄丢了……"我道出心底话。

　　"怎么会弄坏弄丢呢？这条的确很漂亮，你喜欢的话我就送你吧！"

　　"啊？送我？不不不！"

　　"你看我有那么多哪，你喜欢的话多选几条拿回去吧！"

　　我当然不敢。她真的好阔绰，她真的是所有男人内心仰慕的对象，也是所有女人内心嫉妒又崇拜的对象。是不是我真的很容易被物质打败，我突然觉得艾丽斯是很好的姑娘。

　　我戴着她奢侈的项链，她拉着我去逛她奢华的家园。

　　突然想起第一次见面，她对我说过，如果我们不是情敌，她愿意与我成为朋友。

　　如今我们已不是情敌，所以她要我成为她的朋友了，是不是？应该是吧，她为我泡咖啡，她跟我聊天，她甚至约我下次一同去逛街。

　　我不禁打颤，与她一同逛街？我怎么可以与她一起逛街？她买衣服都是几千几万的一件，我与她的档次实在相差悬殊。

　　但我对她有好感，或者说，我也愿意与她成为朋友，毕竟我们早已解除了情敌的身份。于是她的身份变得简单，她只是一个美丽多金聪明温柔的女子，并且是愿意与我成为朋友的女子。其实，谁不愿意和这样的女子成为朋友？

　　派对开始。入座的位置很是滑稽。艾丽斯坐在正中，她的左边是陈示，她的右边是我。

　　当然不知情的大众一点也不会觉得滑稽，正中是公主，公主的左边是王子，右边是闺蜜，那是再正常不过再和谐不过的画面。

　　连自己都难以置信，我竟在瞬间成了艾丽斯的闺蜜。

　　"你的父母呢？还没有到吗？"我问她。

　　她点头，"爸爸还在新的公司那边，马上就会到吧；妈妈刚从香港赶过来，应该快到了吧，是下午四点半的飞机。"

　　富人的世界就是空中飞人的世界。我暗自想道。

　　艾丽斯的父亲说到就到。其实早就有耳闻他的大名----艾之行，毕竟这是大上海商界的大人物，又有赞助我们学校的图书馆。

　　艾丽斯拉着我见她的父亲。"这是我和陈示的好朋友！"她如此介绍我。

　　是不是太有钱可以特殊保养的缘故，他的父亲看起来异常年轻，满面红光，五官标致，他对我微笑点头，很是和蔼。

　　他全身散发着特别的气质，纵然他并没有穿像陈示那样顶级大牌的服饰，但那种气质叫做贵族，一眼便可看出。

　　第一次出席贵族们的聚会，不免紧张，艾丽斯一直拉着我陪着我带着我，看来她是真的将我当作好朋友。

　　YOURS的表现非常出彩，悉晨越来越有魅力，我忍不住盯着他犯花痴。他不需要再走红了，他做我一个人的悉晨就好。第一次发现我竟有如此强烈的占有欲。

　　艾丽斯不断看客厅的立钟，不断碎碎念，"妈妈怎么还没有回来。"

　　她拨了好多次手机，也问了好多次家里的佣人，"我妈妈现在到哪里了，怎么迟了那么久？"

　　派对进行了两个多小时了吧，其实我很开心，但我感觉得到她的心神不宁，纵然她在我面前流露的总是一张幸福的笑脸。

　　"放心吧，你妈妈一会就能到了，可能手机放在包里没有听到吧。"我安慰道。

　　"我不担心的，妈妈经常这样，一点都不守时。"她依旧朝我笑。

　　派对进行到三个多小时的时候，感觉会场突然有种异样的气氛，不知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但真的，真的有异样的感觉……

　　人们依旧谈笑，依旧跳舞，依旧喝酒吃东西，乐队依旧继续……

　　可真的有异样。

　　我看到陈示跑出去，很焦急很焦急的样子。

　　艾丽斯似乎也感觉到一种异样，她并未对我说，她悄悄走开，我并不知她走去哪里。

　　我继续找寻我爱吃的食物，我继续端着酒杯盯着我的悉晨发呆。

　　陈示突然又跑了进来，竟宣布派对提前结束。

　　我突然有毛骨悚然的感觉。

　　我害怕，我觉得诡异，我不知所措。

　　陈示跑到我身边，拽着我的手臂说，"去二楼……去艾丽斯房间……！"那是种命令的语气，音色夹带着激动的惶恐的感情。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去陪她，她晕倒了。"

　　我瞠目结舌。什么？晕倒？为什么会晕倒？她好好的，她不是好好的吗？！

　　"不要问发生了什么事，你去陪她，现在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任务，你的任务就是陪她，知道了吗！"肃穆，他的神情肃穆。

　　"哦。哦。"我承认我傻了，我真的傻了，我冲撞着跑上楼。

　　艾丽斯的父亲说到就到。其实早就有耳闻他的大名----艾之行，毕竟这是大上海商界的大人物，又有赞助我们学校的图书馆。

　　艾丽斯拉着我见她的父亲。"这是我和陈示的好朋友！"她如此介绍我。

　　是不是太有钱可以特殊保养的缘故，他的父亲看起来异常年轻，满面红光，五官标致，他对我微笑点头，很是和蔼。

　　他全身散发着特别的气质，纵然他并没有穿像陈示那样顶级大牌的服饰，但那种气质叫做贵族，一眼便可看出。

　　第一次出席贵族们的聚会，不免紧张，艾丽斯一直拉着我陪着我带着我，看来她是真的将我当作好朋友。

　　YOURS的表现非常出彩，悉晨越来越有魅力，我忍不住盯着他犯花痴。他不需要再走红了，他做我一个人的悉晨就好。第一次发现我竟有如此强烈的占有欲。

　　艾丽斯不断看客厅的立钟，不断碎碎念，"妈妈怎么还没有回来。"

　　她拨了好多次手机，也问了好多次家里的佣人，"我妈妈现在到哪里了，怎么迟了那么久？"

　　派对进行了两个多小时了吧，其实我很开心，但我感觉得到她的心神不宁，纵然她在我面前流露的总是一张幸福的笑脸。

　　"放心吧，你妈妈一会就能到了，可能手机放在包里没有听到吧。"我安慰道。

　　"我不担心的，妈妈经常这样，一点都不守时。"她依旧朝我笑。

　　派对进行到三个多小时的时候，感觉会场突然有种异样的气氛，不知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但真的，真的有异样的感觉……

　　人们依旧谈笑，依旧跳舞，依旧喝酒吃东西，乐队依旧继续……

　　可真的有异样。

　　我看到陈示跑出去，很焦急很焦急的样子。

　　艾丽斯似乎也感觉到一种异样，她并未对我说，她悄悄走开，我并不知她走去哪里。

　　我继续找寻我爱吃的食物，我继续端着酒杯盯着我的悉晨发呆。

　　陈示突然又跑了进来，竟宣布派对提前结束。

　　我突然有毛骨悚然的感觉。

　　我害怕，我觉得诡异，我不知所措。

　　陈示跑到我身边，拽着我的手臂说，"去二楼……去艾丽斯房间……！"那是种命令的语气，音色夹带着激动的惶恐的感情色彩。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去陪她，她晕倒了。"

　　我瞠目结舌。什么？晕倒？为什么会晕倒？她好好的，她不是好好的吗？！

　　"不要问发生了什么事，你去陪她，现在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任务，你的任务就是陪她，知道了吗！"肃穆，他的神情肃穆。

　　"哦。哦。"我承认我傻了，我真的傻了，我冲撞着跑上楼。 推门进去，艾丽斯闭眼躺在她的欧式粉色公主床正中，脸色雪白如纸。

　　屋里有两位女仆，全部围着她。

　　她们看到我立即为我让开，连声说着，"品祺小姐来了。"

　　"她……她怎么了？"

　　她们竟都不出声，木然的表情却复杂无比。

　　"小姐应该马上会醒来，只是……受了惊吓……"一位女仆吞吐着说。

　　"惊吓？怎么会受惊吓？"我诧异，为什么一切如此异常，令人无法捉摸。

　　"品祺。"我听到艾丽斯虚弱的声音，她拉住我的手。

　　"我在，我在这里！"我抓住她的手，我要给予力量，我第一次觉得我在艾丽斯面前也具有无比伟大的作用，"不要害怕，不要害怕，我在这里呢！"虽然我根本不知道她在害怕什么或是受了什么惊吓。

　　她竟猛然坐起来，她竟要下床。

　　"哎哎哎，不要乱动啊，你刚才都晕倒啦！"我将她拽回来。

　　"让我走！让我去医院！"她声嘶力竭地吼，犹如琼瑶戏里的主角。真的，我从未见过这样的艾丽斯。

　　可我真的不懂究竟在这短短几分钟发生了什么，"你在说什么？！"我抓着她问。

　　"妈妈！妈妈！品祺！你陪我去医院！陈示呢？陈示呢？？？？"她疯了似的抓着我吼。她语无伦次，她严重失态，她已全然顾不得她的公主形象。

　　天，我顿时明白了什么，事态很严重，真的很严重，一定很严重！我意识到了！

　　"好，我陪你去。"

　　为什么灾难降临的时候如此悄然。

　　为什么在如此顺利美好的生命中会有如此劫难。

　　映入我们眼帘的是白色的布。恐怖的白色。

　　第一次觉得白色是如此恐怖的颜色。我不禁战栗。我忍不住紧闭我的双眼，我没有任何勇气睁眼再看一眼。

　　所有人的心在那一刻碎成片，包括我。

　　我死命地抱住艾丽斯，她是靠我身体的支撑才没有倒下，她依偎着我昏厥。

　　我也想昏厥。

　　我从不认识生前的艾太太。

　　我也才刚刚成为艾丽斯的好友。

　　但我无法见证死亡。

　　艾丽斯被扛进休息室。

　　我不敢抬头看，我不敢透过我的泪水看那一张张熟悉的不熟悉的悲伤的脸。

　　艾之行，陈示……我不知道他们是坐着还是站着抑或已蹲下或是跪下，我不知道他们是强忍内伤还是抱头痛哭。

　　为什么会这样子！

　　为什么要这样子！

　　上苍也有嫉妒心吗？

　　这就是故事吗？一定要安排享尽荣华富贵、幸福和浮华的贵妇早早回归天堂；一定要安排天真无邪冰雪聪明美如天使的公主遭受这样的创伤……

　　我的嘴唇被自己咬出血。

　　巨大的悲伤笼罩得我无法喘息。

　　我蹲在无人的墙角。

　　回去找悉晨，我已全身无力。将一切告诉悉晨，我们都无法接受，我们都无法想象往后的公主会怎样……

　　"人……好脆弱……生命……太脆弱……我从来不知道我从来没有体会过这样的感受……我从来没有正面地面对过死亡……"我抓着悉晨的手，我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车祸……为什么人间会有车祸这样的灾祸……"

　　我泣不成声，最后靠着悉晨的肩膀睡着。

　　一晚上的梦都是艾丽斯。她的幸福与痛苦，她的欢笑与咆哮，一轮轮一番番地在我的脑海放映。我很害怕，我很害怕她会从此疯掉。

　　早晨醒来的时候身上披着悉晨的外套。他竟一夜未眠。

　　"醒啦？早上想吃什么？"他见我醒来便问我。

　　"我想……我想去看看艾丽斯……我无法想象……昨晚……她是怎样度过……"我满脑子都是这个可怜的公主。

　　悉晨递过牛奶和面包，"先吃早饭，吃完去找她吧，她很需要有人陪。吃完，我送你过去。"

　　我将脑袋靠回他身上，悉晨真的很好，他最理解我他最照顾我他最体贴我。

　　我如此幸福。

　　而可本该最幸福的艾丽斯却在此刻承受巨大巨大的悲痛。

　　人生，如此神秘与奇妙。

　　却又如此残酷。

　　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你会是谁，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你是快乐还是悲伤。

　　见到艾丽斯的时候我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是真的没有办法相信，完全没有办法。

　　如此瘦弱，从来没有觉得她有皮包骨头的瘦弱。

　　一身黑色，看不出什么牌子，脸部的颧骨明显的突出，双眼深陷，很深很深的黑眼圈，脸和唇都是整片的毫无血色。她没有上妆。

　　她不再美丽，不再如同公主。

　　一夜，仅仅一夜，可以让一个人变成这样。

　　她见到我，一言不发。

　　我拥住她，我不知道我该说什么话，只好用动作来表达情感。

　　她真的好瘦好瘦，背部的骨头明显突出。

　　"你还有爸爸，你还有陈示，你还有很多朋友，很多爱你的人。"我说道。说话的声音在抖，眼中的泪水在泛滥。我并不想在她面前哭泣。我忍。

　　她不发一言。

　　她只是个女子，虽然曾经我认定她"外柔内刚"，可她终究只是个单薄的女子，她无法承受人生最残酷的安排。

　　"你大哭，你大叫，你发泄出来吧，Alice。"我第一次叫她Alice，陈示是那样叫她的。

　　她继续憋，她像是听不到我说话。她的灵魂去了哪里，我找不到。

　　我继续拥着她，她不想说话，就不要逼她说话。

　　"啊~~~~~~~~~~~~~~"她突然地大喊，连哭带叫地大喊，然后直接蹲下，再直接跪倒在地上，双手捶地，捶到手肿。她一直哭一直叫……

　　我掩面哭泣。

　　多么纯真的天使，多么高雅的公主，为什么要将她这般折腾……

　　她不是艾丽斯了，她再也不是艾丽斯了……

　　她学会歇斯底里。

　　她抛弃了自己的华丽。

　　她蜷缩着，我却无能为力，陈示也无能为力。

　　我们一起悲伤一起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