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拉法格论垄断资本主义

进入20世纪，自由竞争资本主义向垄断资本主义过渡已经完成，对垄断资本主义经济的系统研究开始出现，在马克思主义理论队伍中，拉法格是第一个对这个问题进行系统研究的，接着才是希法亭、卢森堡、考茨基和列宁、布哈林等人。（那为什么不把拉法格前置？这个章节排列岂不是有点怪么？）

1. 资本主义已演进到特殊阶段

1898年12月，拉法格为驳斥帕累托而写的《驳对卡尔·马克思的批评》一文，就曾论述过资本主义的自由竞争必然要导致垄断。其最系统的论述是在《美国托拉斯及其经济、社会和政治意义》一书中作出的。在这本书中拉法格指出，由于资本和生产的大量集中，资本主义已演进到特殊阶段。他以美国为例，分析了“特殊阶段”的一些特征。他认为由于托拉斯的发展而造成的资本主义发展新阶段的重要特征是：（可视为《单面人》中关于资本主义一体化理论的前奏，只不过后者是哲学的，而这里是经济学的）

第一，托拉斯造成了资本和生产规模的空前集中，从而使生产的社会化程度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这样就扩大了资本主义基本经济矛盾并使之日趋尖锐化。资本的这种高度集中是这一新历史阶段的最主要特征。

第二，一部分金融资本家不仅剥削本国人民，而且把手伸向了全世界，各金融资本家集团在世界范围内展开了激烈竞争。

第三，托拉斯不仅统治经济领域，而且使美国人民的宗教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都屈从于他们。

第四，金融资本家集团不仅控制着美国的全部财富，而且还操纵着国家的对外政策。

第五，资本的集中和垄断组织的出现激化了阶级矛盾。

不过，拉法格对人类的前途是非常乐观的。他认为：“国内战争将把人类从国际战争中拯救出来，后者是由于资本和劳动工具集中在资本家手中而引起的。”拉法格的这个论述和后来列宁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提出的“变帝（P52）国主义战争为国内战争”的口号是一致的。

2. 垄断是商品生产的必然结果

拉法格明确指出了资本主义由于生产和资本的集中已发展到一个新的阶段，而且还考察了资本主义垄断形成的历史过程和这一转变的内在必然性。拉法格认为，从中世纪按行会形式组织起来的商品生产，到以自由竞争为特点的资本主义初期的商品生产，再到托拉斯体系下的商品生产是一个否定之否定的过程，完全体现了辩证发展的规律。

拉法格指出，中世纪的行会实际也是一种垄断组织，不过是封建性质的。但是，随着劳动生产率的提高和商品经济的发展，行会成了进步的阻碍。行会限制的取消使每个企业主都获得了不受他人干涉完全按个人利益办事的自由。竞争成了工商业发展、生产工具改进、商品价格降低和质量提高、改善工商业和金融事业的活动方式以及从事一切创造性工作的动力。但是，竞争“又将在发展中毁灭自己。它在促进资本集中的过程中必然导致工业组织的托拉斯化，而托拉斯的消灭竞争，有如以前行会组织消灭竞争一样，是同样有效的”。

在说明了垄断组织产生的辩证过程之后，拉法格还结合美国的实际进一步研究了当时存在的两种垄断组织辛迪加和托拉斯，研究了它们各自的特点。而且拉法格还接触到了金融资本和“创业利润”等问题。拉法格认为，托拉斯和卡特尔的一个重要不同点就是，后者的组织者往往是资本家本人，而托拉斯的组织者往往是同工业没有直接联系的金融资本家。金融资本家在决定组建托拉斯之后，再选择一些工业资本家参加，参与创立托拉斯的股东在公开出售其股票时可以获得大量的“创业利润”。

3. 垄断组织的影响

拉法格对垄断组织的形成对资本主义社会生活产生的影响进行了全面的分析。拉法格把托拉斯体系对资本主义经济带来的第一个重大变化叫做“工业的整体化”（后来希法亭称之为“联合制”的工业体系）。拉法格指（P53）出，托拉斯把以前彼此独立发展起来的各种各样的工业部门合并和集中在统一的领导之下，这样就产生出一个新的严整的、各部分有着合理联系的生产机构，代替了原先那种充满着无政府状态的生产。

拉法格早于希法亭提出了联合制的问题，指出了这是资本主义生产发展的一种必然趋势。这无疑是对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的一个贡献。他虽然承认这种整体性的优越，但对它的优点并没有进行分析，这一点是由希法亭完成的。

拉法格认为，由于托拉斯体系的形成使原来处于支配地位的商业失去了它的支配地位，现在它已被置于资本主义工业生产者的支配之下。这是垄断组织形成后给社会经济生活造成的另一个重大影响。托拉斯可以在最大程度上节约开支，使地主、商人和国家等所瓜分的剩余价值缩减到最小程度，以保证尽可能多的剩余为自己占有。由于托拉斯往往是自己生产原料及加工所需的辅助材料、自己运输产品、自己把产品出售给消费者，它几乎可以为自己保留全部剩余价值。托拉斯的资本虽然有大量的“掺水”，但它仍然可以有比一般的企业更高的利润率。

拉法格还研究了托拉斯的生产与发展对银行业的影响。在这里他接触到了帝国主义的核心问题，即金融资本和金融寡头问题。他认为，托拉斯对巨额资本的需求，必然要求一些银行联合起来。托拉斯必须通过银行的统一组织将工业连成整体，这样，工业和银行随着经济的发展自然而然地就联合起来了。拉法格说：“一方面，由于个人积累的资金已不能满足建立工矿企业的需要，因而工矿企业要依靠银行提供必要的资金；另一方面，银行集中了国家公债所吸收不了的、在小型工业中找不到市场的资金，为了养利生息，他们也得把资金贷给大型的工业公司。银行和工业的利益，从来也没有像现在美国这样密切地结合在一起。”这样，拉法格说明了金融资本的产生和它的最重要的特征。不过，拉法格的分析是以美国为背景的，更多地强调了工业垄断资本在金融资本形成中的主导作用，这与希法亭以德国为分析背景不同。在德国，大银行垄断形成过程中的作用和整个经济生活中的作用要大得多。（罗斯福新政以后，美国对金融业的监管曾长期领先于西欧。但到70年代以后，美国的金融自由化程度逐渐向西欧看齐。应当说，2008年的金融危机与此密切相关）。

（P54）拉法格的研究还把金融资本的产生同帝国主义的对外扩张和侵略联系在一起了。他指出，同银行资本融合在一起的托拉斯虽力图调节生产，使生产和需求相适应，但仍消除不了生产过剩危机。这样，托拉斯发展的必然结果就是走向帝国主义，它力图用武力为托拉斯化的美国工业寻找国外销路，这样，拉法格就从资本主义生产的发展变化和垄断组织及金融资本的形成方面阐明了帝国主义的产生的最终根源。

4. “财产非个人化”与社会主义

拉法格在研究垄断组织的形成所造成的各种重大影响时，还揭示了因垄断组织的发展而出现的一种“财产非个人化”和“工业利润非个人化”的倾向，即对私有财产的否定是垄断发展的必然结果。他认为，在私有财产出现的最初，财产的占有必须具有两个最基本的属性：财产应该是所有者的劳动果实；财产应由所有者使用。随着资本主义的产生和发展，财产的这两种基本特性都逐渐地消失了，资本主义的私有财产越来越丧失了它存在的根据。在资本主义社会中，劳动的果实不再属于其创造者，资本家总是为此寻找借口。

股份公司最后割断了连接所有者及其财产的最后纽带，使财产非个人化了。拉法格指出：“股份公司重新创造了一种新型的归拥有若干股票证券的集团所有的集体财产，这一事实证明了资本主义所有制完全没有用处。”托拉斯体系的发展进一步“明显地证明了资本主义所有制是毫无用处的，把资本家阶级的寄生性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同时，托拉斯使得工业利润也非个人化了。拉法格指出，股份公司和托拉斯使资本家免去了为榨取剩余价值所从事的工作。它们替资本家剥削生产者并把利润以利息的形式交给他们。利息把资本家从各种具体的生产形式中解放出来，使资本可以自由转移。股息统一了对劳动的剥削，托拉斯成为替股票所有者及债券持有者榨取剩余价值的组织。这也同样证明资本家阶级完全成为多余的了。拉法格进一步指出，规模庞大的托拉斯正试图在资本主义生产无政府状态下组织全国性的生产和交换，使它们休戚与共。（P55）他认为，这种状况证明了国际社会主义者要求的最终目标——实现生产工具和交换工具的国有化，绝不是空想。另一方面，托拉斯的发展加速了中产阶级的破产，扩大了无产阶级的队伍。这一切都使美国的政治生活进入了一个新阶段，美国的政治土壤上第一次出现了阶级斗争。

所以，“通过对托拉斯的研究，社会主义者对自己的理想得到了新的信心。他们可以更加坚强地确信，这种理想在不久的将来一定会实现，不论是牧师的祷告，还是经济学家的虚构，或者政府当局的欺骗和镇压，一分钟也延迟不了社会危机的到来。这种社会危机将使被剥削者通过猛烈的进攻一举推翻资本主义的寡头统治。托拉斯体系正在从人员和事件上为这一巨变准备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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