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再踏旧地 复社群生（二）

　　在此期间，明朝可谓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天启帝遇溺病逝，因天启帝没有子嗣，便由其亲弟信王朱由检继位，改元崇祯。崇祯一直痛恨魏忠贤弄权，祸国殃民，于是在登基之后，便借助东林党的势力，收集了魏阉的许多罪证，终把魏阉掀翻，将魏忠贤和先帝乳娘客氏处死，废除东厂权力，不再让宦官问政。另外更大肆剿除阉党，不过仍有部份阉党以金钱贿赂了当时很有权势的大臣周道登，保住了性命。其中阮大铖就活着逃回了苏州，而马士英更借助江南的势力，牢牢巩固自己的地位，不单没有牵涉进阉党事件中，还被提升为凤阳总督，掌握江南命脉。

　　崇祯登基以来，一心要励精图治，首先就想到边关抗击满人之事，熊廷弼早被魏忠贤迫害而死，边关频频告急，崇祯急调左良玉、熊文灿赴边关，虽然保得边关不失，但始终未能使满人之危解决。这时，杨景辰、周道登等联名保荐广东人袁崇焕，说此人智勇双全，定可一举击退满人，收复辽东。崇祯也久闻袁崇焕此人的名声，遂任他为蓟辽督师，统兵镇守边关。袁崇焕更在崇祯面前夸下海口，说“五年必平辽东”。袁崇焕上任之后，果然不负厚望，巧妙用兵，连挫满人锐气，更以炮火炸伤了满洲国主努尔哈赤，震慑了满人。满人终告退兵，努尔哈赤归国后不久便病逝，由其子皇太极登基即位。

　　可是，朝中一些佞臣因为惧怕袁崇焕功高而使势力座大，加上袁崇焕上任之初，便斩杀了当时边关大将毛文龙。谗臣们纷纷向崇祯上表，说袁崇焕自恃有功，目空一切，擅杀大将，崇祯便开始觉得袁崇焕产生了疑惑。

　　此时，皇太极正式立国号为“清”，他派人到京城散播流言，说袁崇焕已答应降清，谗臣乘机进言，崇祯为人多疑，误信为真，竟着即削去袁崇焕兵权，并把他召回京师问罪，最终袁崇焕落得一个叛逆罪名，惨遭凌迟之刑，死无全尸。

　　袁崇焕死后，满人再犯边境，大明只得派出洪承畴、熊文灿再度迎敌，正当边关銮战正剧之际，朝中的权力争斗也越演越烈，皇后之父周奎、田贵妃之兄田弘遇和太傅杨嗣昌三人当政，三人明争暗斗，各自结党营私，朝廷腐败不堪，各地方官更是肆无忌惮地贪财徇私，弄得民不聊生，农民纷纷起义，天下大乱。

　　时光飞逝，这一年是崇祯十二年，杜山河已经十八岁，他的武艺已有大成。这天，杜山河在瀑布之上打坐，渐入忘我境界。却在这时，一道劲风迎面袭来，杜山河眼不睁，头不抬，身体迅速移动，在劲风袭到之前，先躲了开去。杜山河身形方定，另一波攻势又至，这一次的攻势更加强劲，杜山河这次再也坐不住了，从原地一跃而起，从对方狂猛的掌势下掠过，然后一脚踢出，内劲奔腾而出，对方便飘身让开，退身至瀑布边一块延伸出来的石笋上，杜山河则单足立于瀑布上，定如泰山，纹丝不动。

　　这时，站在石笋上的人朗声大笑，连声称好，杜山河则睁开眼来，露出喜悦之色，兴高采烈地说：“师父，你回来了！”

　　“好徒儿，你的‘天地同脉’神功终于练成，为师高兴得很呀！”

　　接着，杜山河纵身而下，踏着瀑布水流，如履平地，疾如风、迅如电，已然着地，然后便向站在石笋上的仲丹下跪叩头。仲丹也从石笋上纵下，扶起杜山河，然后道：“小山，你的身子又壮实了，半年来，你的进展可不小啊！”

　　杜山河道：“弟子没有辜负师父厚望，每时每刻都没有松诫。”

　　“好，今晚咱们师徒要好好聚一聚！”二人便一同返回宅子去。

　　晚上，李管家和小达子也围坐在一起，大家开怀畅饮。仲丹道：“这次下山，可惜还没有找到小山妹妹。”

　　杜山河道：“师父，此事十多年来都没有进展，我也不抱什么希望了。”

　　“小山，世事无绝对，不要灰心，我相信终有一天，你们兄妹能有重逢之日。”

　　“可是师父为何认为我妹妹还没被女魔头杀害呢？”

　　“这十几年，虽然未能寻到她的行踪，但是也查清楚了这女魔头的身份，她是江湖人称‘嗜血神女’的因果道姑，此人自幼出家入道，但其内心却有一股阴邪之气，故被逐出师门，后沦入邪道，杀人如麻。听说她所修炼的‘血罗刹神功’必须要补充人血，方能维持。故杀人必嗜血，人称‘嗜血神女’。但是，她有两种人是不杀的，一是孩童，二是同道。所以，我猜她当年没有杀你妹妹。她之所以抱走了你妹妹，我猜她一定是看中了你妹妹，把她留在身边伺候她也说不定。”

　　杜山河道：“若是如此就好。”

　　仲丹接道：“小山，为师多年一直在外奔波，已经感觉很疲惫，我想以后寻访女魔头的事要由你去办了。”

　　杜山河道：“师父，你为我奔波十多年，弟子一直心中不忍，以后的事就让我自己处理吧。”

　　仲丹道：“为师正要交一个任务给你，但一直担心你应付不来，不过今天试了你的武功之后，为师的担忧就全消除了，现在的你恐怕也达到武林一流好手之列，为师可以安心让你下山了。”

　　杜山河道：“可是弟子十多年来未曾下山半步，只怕不适应外间的人事。”

　　仲丹道：“凡事总有第一次，你应该好好磨练自己了。你放心，我让小达子跟你一起下山，他为人精明，处事老练，由他陪你去，为师更放心不过。”

　　小达子今年也有三十余岁了，长得高大威猛，但性格仍是很活泼，他说：“好呀，我也有三四年时间没下山了，这次正好下山走走。”

　　杜山河便不再推辞，便问仲丹，是什么任务，仲丹道：“朝廷昏庸，民不聊生，如今各地烽烟并起，许多地方都有农民起义，誓要推翻昏庸明廷，其中以闯王高迎祥以及张献忠、李自用、罗汝才四股义军势力最大，近来为师一位挚友传书给我，说四路义军要在太原共商合兵之举，需要为师相助，但为师不想涉入这乱世纷争之中，所以想让你替为师送一封回书给我这位挚友，婉言相辞。”

　　“原来是这等小事，弟子一定办到。”

　　小达子问：“主人这位朋友是什么来头，住在什么地方呢？”

　　仲丹道：“我这位挚友，名唤丘仁忠，江湖上人称‘文武双全’，他现在就在罗汝才麾下任职，我想你们替我送信到太原给他。”

　　杜山河道：“弟子记住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呢？”

　　仲丹道：“太原会盟之事尚有半年，你可以趁这段时间回苏州一趟，一来是重游旧地，二来是顺便回去拜祭你的父母，上次一别已经十多年了。”

　　杜山河道：“师父说起来，弟子也觉得没错，我应该回乡一次。”

　　“好了，大家快吃饭，吃完饭之后，小山随为师到瀑布顶，为师要给你上最后一课！”

　　“是。”

　　于是，大家吃完饭后，便各自活动。

　　时值初春，江南春意正浓，苏杭和扬州都是景色最怡人的好地方，尤其在此时令，吸引了更多的各地人士前来观光。

　　在苏州外的大道上，两匹马正飞奔而来，一前一后，前面的是一名白巾蓝袍的俊少年，后面的是一名麻巾兽皮衣的壮年汉子，在后面的那名壮年汉子道：“少爷，我们又不忙着，没必要赶路这么急吧？”

　　前面的那俊少年遂勒住马缰道：“达子哥，我们还要赶进城里找地方落脚啊。”

　　“不忙，苏州城里有的是客店，不怕找不到地方吧！”

　　“我知道你想欣赏一下沿途的风光。”

　　“这不是吗，江南的风光这么好，不好好欣赏实在浪费！”

　　“好了好了，我们放慢些走便是。”于是，二人放慢速度，轻骑而进。

　　二人不是别个，正是杜山河和小达子，二人遵照仲丹吩咐，下山之后，先来苏州。小达子问道：“少爷，临出发前，主人究竟传了什么功给你？”

　　杜山河道：“是‘玄武经’。”

　　“玄武经？听说是武林中自古相传的四大宝物之一。主人从来没有向人展示过的。”

　　“是呀，师父他老人家待我如此好，我也不知道如何能回报他老人家！”

　　“少爷，你对这‘玄武经’领悟了多少了？”

　　“此经的确博大精深，那一夜在师父的指导之下，我也只领略了一成，不过师父他老人家说，只要我用心去修习，以我的资质，大概十年八载，就能完全领略。”

　　“什么？十年八载？以少爷的资质，也要十年八载，如果换了我，岂不要三四十年才行？”

　　杜山河笑道：“达子哥，师父说你办事干练，即使没有神功在身，也能闯出一番天地的。”

　　“那倒是，我这人胸无大志，要绝世武功也没用，只要让我跟在少爷身边，就是一件大成就了。”二人一边说笑，一边放马前进，赶在黄昏前，终于进了苏州城。

　　两人来到“福来客栈”前下了马，把马栓在门前的大树下，然后便走进店去，趋至柜台前，杜山河向掌柜道：“掌柜的，可有上房？”

　　那掌柜打量了两人一眼，便说：“客倌，我们这店里已经客满，而且我相信这城里有许多的客栈都住满了人，恐怕你们是找不到住处了。”

　　小达子便问：“掌柜的，这苏州城里有什么事吗？为什么所有客栈都住满了？”

　　掌柜道：“你们还不知道呀？”

　　“我们刚从外地来，当然不知道。”

　　“看来你们不是为了那事儿来的。”

　　杜山河追问：“掌柜的别再卖关子了，究竟是什么事儿？”

　　“苏州城里五年一度的花魁大会即将举行，各地风流才子、富商巨贾都赶来参与，选出秦淮第一花魁，中选者还要跟投标最多的恩客共度一月呢！”

　　“哦？看来江南的风流韵事真不少呀！”

　　小达子又问：“难道这城里真的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也没有了吗？” 掌柜忙道：“不不不，当然有，这城里还有许多会馆，两位可以到会馆里打单。”

　　小达子道：“这会馆听说有许多规矩，我们应该到哪一家才是？”

　　掌柜便道：“那我好人做到底，提点两位一下，在这众多会馆中，地方最敞、招呼最周到的应该数江南会馆和京城会馆了。不过这两家会馆却是水火不容，万一选择了其中一家会馆，那么碰上另一家会馆的人，可千万不要乱惹麻烦了。”

　　“为什么会这样的？”

　　“你们有所不知了，江南会馆是东林党人开的，东林党人向来自命清高、爱国，这会馆的主持人是江南东林党的领袖钱谦益钱大人和陈子龙公子，他们两位可是有名的文士，很受苏州人的敬重，他们向以复兴大明江山为目标，与有志的文人结党成派，因此也被称为‘复社群生’。而京城会馆的主持人就是当年与阉党勾结的土豪乡绅阮大铖老爷。复社的人一向视阮大铖是祸国的败类，故双方势同水火。”

　　“原来如此，谢谢掌柜提点，我们告辞了。”二人便回转出去，小达子问：“少爷，那我们到哪个会馆落脚呢？”

　　“江南会馆。”

　　“可是掌柜刚才说，这两家会馆麻烦得很，我看还是找别的会馆吧。”

　　“不，我欣赏这些爱国之士，有此机会，我当然要去见识见识。”

　　“好吧，那咱们走吧。”二人重新上马，直奔江南会馆。

　　这江南会馆果然很有气派，在会馆门前，许多文人雅士，进进出出，乐驿不绝。二人在会馆门前下马，立刻有一门公上前问道：“两位是否来会馆探访朋友的？”

　　杜山河道：“老伯，我们是想向贵会馆借宿的。”

　　门公立即脸带微笑道：“好，好，两位请随老奴来。”门公招唤了两名精壮汉子过来，吩咐他们牵了二人的马匹到草料房，然后就带二人直入会馆内。

　　会馆之内，更是人潮如涌，三五成群的人，有的在讨论国家大事，有的在研读经典，有的在煮酒谈风月，有的在下棋吟诗作对，各式其色，热闹非常。二人随门公来到登记处，门公对二人说：“两位请进去，里面有先生为两位登记。”说完，门公便退下。

　　小达子说：“这会馆真的很认真呀，居然还要登记。”

　　杜山河道：“入乡随俗，我们就按人家的规矩办事好了。”

　　“对。”

　　二人便走进屋内，只见里面坐着一位中年文士，一派儒雅风范，二人进来之后，那人便说：“是登记入住江南会馆吗？”

　　小达子答道：“是的。”

　　“请坐。”

　　二人便坐下来，那先生便握笔恬墨，铺开纸张，然后问二人姓名，二人如实回答道：“我叫杜山河。”“我叫赵达。”

　　“两位是何籍贯？”

　　赵达道：“我俩是江南人氏，自幼离乡，今番才回故乡。”

　　“两位年纪几何？”

　　赵达道：“在下三十有三，我家少爷十八。”

　　“哦？你们是主仆？”

　　“正是。”

　　“请问来江南所为何事？”

　　二人一怔，那先生便说：“两位不要误会，这只不过是在下的好奇而已。”

　　赵达道：“我家少爷是准备到金陵赴试。”

　　“哦，原来是赴试的举子。”

　　原来其时明朝政府已分南北，崇祯虽是大明之帝主，但长江以南却是福王为尊，福王常有称帝之心，故在金陵养了许多兵马，更借为朝廷选任贤能之名，设江南科举，实从中为自己选拔人才，巩固实力。崇祯也知福王之图谋，奈何外有满人侵略，内有农民起义，自顾不下，才让福王放任。现在，又是金陵科举之期，故许多士子纷纷赶来江南，准备考试，赵达在沿途上也听到这个消息，才顺口说出。

　　那先生接着又问：“两位打算在会馆住多久？”

　　杜山河道：“先订一月吧。”

　　那先生记录在案后，让二人签名，赵达接着问：“请问这费用怎么算？”

　　那先生道：“两位入住一月，房租是一百两，另加膳食、日常开支，合共二百两。”

　　赵达道：“江南会馆真是名不虚传，连费用也这么贵。”

　　那先生道：“不贵，不贵，在这里专心研读学问，日后赴试，中得进士，那可就物有所值了。”

　　赵达笑了一下，然后取出二百两银付费。接着，那先生唤入一名下人，让他带二人到“人”字号的上房。

　　这会馆共分三等，分别是上、中、下，每一等房又分“天”、“地”、“人”三号，每一等都有百余房间，三等合共三百余房，再加上诗舍、书楼、画阁、膳堂等地方，实在大得很。那下人带着二人穿房过舍，上楼下楼，终于来到“人”字号的上房。下人招呼二人进内之后，便告退下。

　　二人安顿好，杜山河说要在这会馆中到处走走，赵达要陪他去，杜山河则道：“达子哥，你也累了，还是休息一下吧，待会儿在膳堂再见吧。”赵达说不过他，只好同意。杜山河出了房，便四处闲逛。

　　他在庐山居住了十多年，从来没有离开过，对于外间的事物，他都觉得新奇有趣。这江南会馆建筑得十分精美，他一边走着，一边欣赏巧匠的杰作，不由啧啧称奇。走着走着，便来到了诗舍所在，诗舍一共有三层，里面有几十个厢房，供会馆的学子和外来文士在此谈诗论道，钻研学问。杜山河听见里面人声鼎沸，十分热闹，他为人喜欢凑热闹，便跨进诗舍之内。

　　刚进来，就听见有人大骂崇祯帝昏庸无能，杜山河马上被吸引住。他虽然在深山久居，不泄世事，但师父每次回来，都会把外间的事迹跟他们说，故也听说了不少关于国家的大事，也知道崇祯错杀袁崇焕、任用无能奸臣之事，如今听见有人骂崇祯，竟觉得很有道理，于是趋前来听。

　　原来刚大骂崇祯的是一名高瘦的书生，那书生骂完之后，立即有一锦服书生道：“陆兄，你怎么骂起皇帝来了？可知辱骂当今皇上，是死罪啊？”

　　高瘦书生道：“这里是江南，皇上也管不着这里，怕他作甚。”

　　“陆兄，我知道你有气，可是也不能如此大逆不道。”

　　“杨兄，我知道你为人谨慎、谦虚，可是现在正值国家多难之秋，我们应该敢于出来，严斥弊端，大明方有中兴之日。”

　　这时，在楼梯处走下一白衣俊士道：“我同意陆兄所言。”

　　众书生抬头一看，便说：“陈公子，你也在这里呀？”

　　那白衣俊士走过来道：“近日，我从金陵回来，听说京师方面正谋求全力打击各地起义军和关于卢督师之事，实在可悲可叹！”

　　杜山河听见这人的说话，立刻便发问：“这位兄台，你说的是什么话？”

　　那白衣俊士看了杜山河一眼，便说：“兄台，你是？”

　　“在下是刚刚入住会馆的。”

　　“哦，难怪没有见过你，你这一问，好像是不知道近来发生的事？”

　　“是的，我刚从海外回来，所以……”

　　“难怪！难怪！”

　　说着，白衣俊士请杜山河入座，然后道：“兄台可知道督师卢象升卢大人？”

　　“我听说过，他是继袁督师之后，唯一能抵抗清兵的人。”

　　“不错，卢大人连挫清兵，迫使皇太极用兵不利，可是当朝首辅杨嗣昌，竟向皇上进谗，说卢大人拥兵自重，还通结满人，皇上误信谗言，竟然逼迫卢大人与清兵勉强交战，结果使卢大人战死。”

　　“什么？连卢督师也死了？”杜山河听罢，更觉气愤。

　　那白衣俊士道：“其实，当今皇上登基之初，本是励精图治，除阉党、撤两厂、重用袁督师，无一不是为大明社稷着想。可是奸臣当道，周道登、杨嗣昌、田弘遇、薛国观之流，蒙蔽龙目，皇上误信谗言，才致使朝政日益腐败，只怕再这样下去，大明江山必亡无疑。” 杜山河道：“兄台认为如何方能挽狂澜，匡扶明室？”

　　“我认为皇上应该任人唯才，翦除朝中佞臣，先安内而后攘外，只有内患尽除，国家方有中兴之日。”

　　“如果在座各位能为朝廷所用，我相信明室一定有中兴希望。”

　　接着，白衣俊士又道：“虽然卢督师死了，但新任的辽东经略洪承畴大人也是帅才，相信能抵抗清兵。但是当下，内患更为致命。”

　　“兄台说的是各地义军？”

　　“不错，如果皇上肯招安义军，平抚民心，而不是与义军抗衡，引发内乱的话，也不会让鞑子兵有机可乘。”

　　“刚才兄台说有两件大事，另一件事莫非与各地义军有关？”

　　那高瘦书生抢着说：“日前，闯王高迎祥被困，战死山中，其部众溃散，其中一支人马由新任闯王李自成率领，突入陕西。听说这李自成是高迎祥麾下一员猛将，在义军中名声颇盛，闯军都十分拥戴他。外面还说，李自成入陕西之后，被贺人龙、孙传庭之兵堵截，现在生死未卜。另外，西川的张献忠和‘曹操’罗汝才均受朝廷招安，现在义军似乎已近溃散之时。”

　　杜山河听得心头一凛：“怎么会这样？师父不是说义军会联盟吗？如今我还用送信给师父的好友吗？”

　　这时，那锦服书生道：“好了，我们不要再论此事了。何不来说一说即将举行的秦淮花魁大会吧？”

　　另一蓝袍书生道：“哈哈，杨兄果然是风流雅士，说起这花魁大会就来劲了。”

　　“嘿嘿，吴兄不要取笑小弟了，孔圣有云：‘食色性也’，这‘色’字可是人本所有，我们谈风说月，不是比论什么国政更好吗？”

　　众人皆笑。杜山河这时又问：“诸位，在下进城之后，听人说起这次‘花魁大会’，说各地的才子雅士都来赴会，这‘花魁大会’究竟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

　　那锦服书生道：“兄台头一次来江南，难怪不知道，谁不知秦淮佳丽，天下无双，每五年举行一次的‘花魁大会’选出来的头名花魁状元，堪称秦淮第一美女，中得这头标者，可携美同度一月，那简直就是如神仙眷侣一般，令人艳羡啊！”

　　杜山河道：“这些青楼女子，有甚稀奇？”

　　那姓吴的蓝袍书生道：“兄台有所不知，咱秦淮一带的青楼女子可都不是泛泛之辈，她们全是才貌双全，情操高尚的，绝非一般风尘女子可比。”

　　“哦？看来我也要参加这次盛会，见识见识了。”

　　白衣俊士道：“好，到时我们大家一块去。”

　　这时，响起一阵钟声，白衣俊士道：“是晚膳的钟声，来，我们一起去用膳。”于是众人一同结伴而行，到膳堂用膳。一路行来，杜山河与众人互相通报姓名见礼，杜山河先自报姓名，那白衣俊士接道：“在下陈子龙。”

　　“什么？你就是江南会馆的馆主之一、复社领袖陈子龙公子？”

　　“杜兄也认识我？”

　　“不是，我进城以来，沿途听人说起过陈兄大名，没想到我们能这么快就见面了。”

　　“在下只是一介书生，名声只是朋友们抬举，这复社领袖之称，更觉有愧。”

　　接着，陈子龙又为杜山河引见其余各人，那高瘦书生名唤陆浩、锦服书生名唤杨龙友、蓝袍书生名唤吴梅村。那陆浩是陈子龙儿时好友，家境虽贫，却是不屈不挠之人，最痛恨当朝弊政，总想出人头地，中兴明室；那杨龙友是江南有名的文人，诗画俱佳，为人处事圆滑世故，黑白两道结交甚广；至于吴梅村，则是生于官宦之家，其兄在官府任职，但吴梅村素来淡泊名利，只爱赋诗论文。这三人同是复社的常客，与陈子龙颇为友好。

　　一行人来到膳堂，杜山河见赵达已在等候，便跟众人说：“我家仆在那边等着，在下先告辞了。”

　　吴梅村道：“杜兄，今夜是苏州第一才子王稚登老爷的七十大寿，我们相约前往为他祝寿，听说马四娘民会到来为王老爷赠兴歌舞，杜兄何不与我们一起前去，凑个热闹？”

　　杜山河听说有热闹，当然一口答应，然后便回到赵达那边。赵达问：“少爷，你跟那些书生们说什么啊？”

　　杜山河道：“他们都是复社的人，刚才我们一起谈论天下事，已经交为朋友。”

　　赵达道：“没想到少爷这么有办法，才刚入住会馆，就和这里的人混熟了。”

　　杜山河道：“我觉得这些读书人挺不错，有理想有抱负，而且也有见地，跟他们交朋友也不错！”

　　赵达道：“少爷，我刚才来膳堂时，听周围的人说，义军已被朝廷所制，闯军被困陕西，张献忠、罗汝才也受朝廷招安，我们这次送信的任务只怕要无疾而终了。”

　　杜山河道：“我知道了，我看还是要去一趟，只要找到师父的好友，才能向他了解清楚一切。”赵达也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