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艾蒙

◎朱国印

巨大的星气云慢慢升腾起来，整个天幕一片金黄。仿佛又看见艾蒙，她正对我微笑。

艾蒙，艾蒙，我喃喃念着。“主人，艾蒙已经被执行死刑。”身旁的机器人罗德琳提示我。哦，艾蒙已经成了这星气云的一部分，她只能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朝我微笑……

艾蒙是我的妹妹，她来自天琴座的某个星球。她五岁那年，B星侵略者毁灭了她的家园，是我身为星舰司令的父亲把她带到了地球上。艾蒙有一双深蓝色的大眼睛，她喜欢甜甜的微笑，美的让我改变了以前所持的只有地球人才美丽的观点。

艾蒙是个军事天才，这的确让人吃惊。她从小就精于各式各样的战争游戏和攻防对垒。艾蒙14岁时设计出的“星际军团反战争策略”对抗程序就让防卫系统那部称霸银河系的“拿破仑1号”军事智能库自爆成一堆废铁。事实上，艾蒙很喜欢星际间巨大的金黄色的云朵，我们常会在黄昏时手牵手去看那满天变换不定的气团。就这样一直持续到战争爆发。

B星进攻我们，它们侵占了我们在太古星区的所有基地。为了保卫地球，我们不得不征召所有的年轻人组建远征军。我这个宇宙军院的高材生被分到了V分队西非军团任指挥长。更让我感到高兴的是，父亲竟把艾蒙调来我身边做我的助手。

艾蒙真的是位组织天才。那些原本自由散漫，目无长官的西非士兵像对领袖一样崇拜和热爱着她。他们绝对而且有效地执行她的所有命令，整个西非军团形成一股以艾蒙为核心的力量，这其中也包括我，V分队西非军团的指挥长。

进攻开始了！西非军团在我，不，是在艾蒙的指挥下向B星外围基地猛烈冲击。艾蒙告诉我们，战争的定义就是强者对弱者的屠戮，B星的生命体是低等生物，而低等生物的使命就是以被消灭的方式为高等生命的存在和发展让路。艾蒙的命令，我们必须执行！B星的殖民军队被彻底消灭了，我们开始进攻平民——那些温驯的秃虬龙，它们长得很像我们地球上的马，也有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它们没有武器，没有飞船，甚至没有星际防卫衣。它们所能做的，只是眼泪汪汪地接受强者——拥有高等智慧、精尖武器装备的我们的屠戮——艾蒙说，战争就是毁灭一切，我们必须这么做。屠杀，血腥的屠杀，疯狂的屠杀，西非军团的每一个人都是理想主义者，他们用飞溅的鲜血书写骄傲的诗行，他们在敌人凄厉的嚎叫中奏响强者的乐章。毁灭，毁灭一切，R星，西格姆星，大琴查星……一个个星球被西非军团用低等生命的鲜血洗净，一切都不存在了！

终于，我们征服了太古星区，在艾蒙，不，是在毁灭女神的领导下。西非军团是艾蒙的军队，艾蒙是西非军团的神！

巨大的星气团升起的时候，远征军主力在司令官杰克.李的带领下与我们汇合了。杰克.李，崇尚公平与正义，被誉为“不可动摇的人”。

盛大的庆功仪式由杰克.李亲自主持。艾蒙和我、西非军团的士兵们坐在台下。艾蒙眨着她那双深蓝色的大眼睛望着母舰舱外升腾的黄色云块。“今天，我代表远征军司令部签发命令——”司令官在简洁的开场白后直切正题。西非军团的士兵们紧张起来，他们知道，伟大而光荣的时刻来到了。“——对西非军团在战争中的行为进行严厉谴责！为什么屠杀平民？！司令官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台下一片哗然。艾蒙“霍”地站起身，眨着她深蓝色的大眼睛说：“先生，它们是低等动物，低等动物必须为高等动物奉献一切乃至生命，这是宇宙的真理。”真理！真理！西非军团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我们必须为真理和艾蒙而斗争！“战争就是毁灭一切，我们要在毁灭中获得新生！”艾蒙激动了，台下的我们激动了——不由自主地我们都端起了枪。“嘶”一道绿色的光芒射过来——司令官启动了冷凝光!艾蒙猛地跳开，我却被击中！我不能再动，周身的血液渐渐凝固。艾蒙举起了粒子枪，我看到司令的头上立刻出现了一个大洞！“毁灭一切！”士兵们喊着。我渐渐失去知觉……

旋转，坠落，无穷无尽的黑暗，巨大的星气云，呼啸的飞船……睁开眼，我看到了父亲。“孩子，是你的机器人罗德琳在混乱中把你救回来的。你已经被洗脑了，现在一切正常了。”我的头昏的厉害，“洗脑？”“是的，你和你的西非军团都被艾蒙控制了，都变成了杀人机器。”“艾蒙怎么了？”我急切地问道。

“艾蒙杀死了司令官，控制了主力军并向我们的基地发动了进攻，不过你放心，查可曼元帅已经出动了机器人部队——”父亲顿了顿又说，“艾蒙无法控制机器人的思想，她一定会失败的。”

“艾蒙为什么会这样？”我痛苦的咬着嘴唇，父亲的脸上现出一丝悲哀，“根据宇宙信息中心的资料显示，艾蒙很可能使XE星唯一的幸存者。那个星球的生命体都具有超思维的整合智慧，它们可以控制其他原生命体的思想。它们都具有战争天性和毁灭欲望，最终，无休止的内战和征服导致了XE星的毁灭。没想到艾蒙……”父亲的头深深低了下去。

战争，邪恶而疯狂的毁灭，战争使得我和我的西非军团被艾蒙控制，使得原本善良博爱的人丧失了最后的良知和人性，对同样善良和平的生命挥舞屠刀。战争呵，罪恶的深渊……

“主人，”罗德琳的叫声打断了我的思绪，“主人，战争结束了，西非军团的士兵正在接受洗脑治疗，艾蒙将被指执行死刑。”我顾不了身体的虚弱，挣扎着爬起来。

那是一个简形的封闭智能金属舱，上下两端都连接着巨大的激光喷射筒。艾蒙就在金属舱里对我微笑，上端屏幕上显示着装置启动时间还有3分21秒。

“叮！”一声轻响，通话装置启动了，耳边响起艾蒙熟悉的声音：“我来自遥远的XE星球，那是一个充满秩序和力量的星球。在那里劣等生命被毁灭，强者享有尊严和自由。一次偶然的机会我遇到了父亲，他把我带到了地球上。地球很美，这里的主宰者拥有高度发达的智慧与文明，但他们不懂得如何确立生命的秩序和自由，为此，我不得不利用自己的特殊能力去帮助你们通过战争和毁灭实现真正的公正与合理。”

“艾蒙，这里是地球，不是XE星，这里不需要你的公正与自由！你是第一个到过地球的XE星人，你应该为了这里的美好与和平放弃你所谓的理想！”我近乎咆哮地回答她。

“不，不能。XE星人只为战争和毁灭生存，我们不会在任何地方任何时候放弃自己的信仰和追求。我并不是第一个到达地球的XE星人，几百年前，我的一位先人到过地球，他的名字叫阿道夫·希特勒……”

两束激光突然从巨大的喷射管里迸出，艾蒙瞬间消失了，我用力按着那个红色的操作按钮，久久没有松开。

巨大的星气云一团团地升腾起来，天空一片金黄。我知道，这世界将永远没有战争，而艾蒙她会在云间朝我微笑，永远……

（发表于《求知与探险》2003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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