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笙歌第三章之四:牛津太极

luyued 发布于 2011-02-10 00:59   浏览 N 次  
For English version, please visit www.Guo-du.Blogspot.com年轻的马依力,竟然在牛津发现老庄,学习太极
马依力於2022年12月15号在香港出生。当时人类的整体繁殖能力,正处巅峰状态。同一天就有六十多万个小朋友在全球各地出世。他们和小马同属一个星座,各自等候不同的命运去安排人生。客观来说,马依力的来临,并不值得大惊小怪。每天都有六七十万新人来地球报到,正所谓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虽然如此,他的父母仍然隆重其事。爸爸马勇甚至破例不上班,到医院去看老婆作动。但生孩子这事情说不准,哎呀哎呀的,一个又一个小时的过了去,只听老婆叫,不见人出来,快把他急死了。他不停的打电话,打得耳朵又红又热,关心着公司的一单重大买卖:“小张,你听着。我不知要在这呆多久,反正你一有消息就打电话给我。对。这里的鬼规矩特别多,如果我手机关了你便先发个短讯。没错。没错。我要第一时间知道。好。别忘啦!”他老婆正站了起来,在床边深呼吸。见老公打完一个电话,便按着腰部,一边呻吟,一边关心起来:“怎么样?搞掂了吗?” 她心想,一天都是你那姑姑,说择日剖腹生产会影响孩子的自然业力;真胡说八道。现在全公司的命运也给影响了。马勇是“福龙地产”的创办人暨终生执行主席;这是他名片上的职务。他老婆高紫苍是公司的总经理。她是北方人,来到香港之后改了个英文名字 Janice。主要是香港有点殖民地遗风,填写英文名字的时候往往名先行,姓跟尾。高紫苍,一个鲜豔高雅的名字,在香港拼音和粤语发音歪曲之下,变成了“痔疮膏”, 很难听。马勇和 Janice 在谈判桌上认识,一见钟情。只要谈到有关地产买卖的事情,他夫妻俩仍然有点干柴烈火的味道。
福龙地产在香港上市,全盛时期市盈率121。公司主要资产包括六十八家分店的家具,硬盘转动时会发声的电脑,和影印机之类。其它的主要是无形资产,和很多电话。电话是生财工具,不能缺少。先生你好!我是福龙地产的代表 。 。 。太太喔,你好喔,我姓陈喔,福龙地产打来的喔 。 。 有人说电话推销是现代社会中最令人讨厌的事情。马勇持有不同的看法:“放屁!这个世界重量不重质,这是千万群众共同打造的客观事实,有充分的民主基础,不容否定。我们不停的打电话,一百个人里面最少有一个傻瓜,哪就发财啦!其余九十九个人不满意是他们的事,与本公司无关。”马依力的家庭,算得上温馨富裕。父母对他,是充满爱心;但究竟应该如何表达父母之爱,却不大肯定。所有关于依力成长发展的事情,他们都希望先得到专家的意见提点,或者是别人的经验引证。如果能够花上一点钱,那心里面就更踏实。结果事无大小,都要经过复杂的咨询过程和重复犹豫。马依力便静悄悄的在这个不肯定的空间里,顺其自然地长大了。可能是隔代遗传,也可能是品种变异吧,马依力的天性,没有一点儿像他的父母。不知不觉中成形的价值观,也跟成长环境颇为脱节。他底子里有种暗涌式的低调反叛,不过外表总是乖乖的,所以父母除了觉得他对宗教的好奇不寻常,和对电子游戏机的冷感有点古怪之外,丝毫没有察觉到小依力的另类内心世界。__________________马勇跟 Janice的朋友们都把孩子送出国读书;所以依力十六岁那年,也被送到伦敦一家著名昂贵的私立学府去完成高中。两年后,他考上了牛津,准备念物理。开头妈妈觉得物理学的赚钱潜力有限,有所保留。不过爸爸说牛津倒是出名的学校,儿子考上了,是马家的面子大事,得庆祝一番。于是在家里开了个酒会,请了一大堆亲戚朋友见证他们的骄傲。宴会高潮是个大屏幕视像电话,让大家可以亲自目睹儿子的牛津风采。依力头发蓬松,准时穿着睡衣出场。但没有一个来宾表示奇怪;可能大家都不敢肯定这是否外国知识分子最前卫的打扮,为了怕暴露无知,都装作若无其事。马依力要搬到牛津,第一件事是找房子。他正在看一间由地窖改装的小单元;房子离大学西边不远,靠近一个荒弃了的老坟场。室内只有一个像十九世纪剧院卖票房的小窗子,孤零零的挂在天花下面,底部跟外面地面平。窗是固定的,不能开。可能位置太底,阳光注意不到,只有零散的残余光线,能够从小窗漏进室内;不过由于份量不足,不够分配,只能勉强把地下室的黑沉沉稀释成柔和的暗淡。马依力一进去,便被这深沉的气氛吸引着。空气中窝藏着一份永恒的湿气,似乎跟房子一样,已经有好几百年历史了。靠近坟场的那面墙,前面摆放了一张床,比他中学宿舍里的还要短,要窄。马依力简直着了迷。他站在中央转了几个圈。离头顶不够十公分的老木横梁在招引他的头发;可能只是静电作怪,但他突然间觉得这里有鬼,于是对房间又增添了几分诱人的幻想。地方太小了,房东玛俐史葛老太太站在门口看着他转了一圈又一圈之后,结果忍不住要开口:“有点特色吧。” “哪肯定。我看了整个星期也没有见过这样特别的房间。” 如果他妈妈在场的话,可能会活生生气死。世间上哪有这样不懂得摆姿态去讨价还价的傻瓜的呢?还是她跟马勇的亲生儿子;能不气?连人家房东太太也主动说了句坏话:“就是光线不太够。楼底对你来说也矮了一点。”“暗淡的光线能令人精神放松,思想集中。楼底够高就好,多了也是浪费。” 年轻人喜欢了一样东西,不想听它的不好, 竟然在房东面前替小房子辩护起来。他又再转了一圈:那小厕所,像个玩具;旁边的洗手盆,就一本字典那么大。日常使用,肯定很不方便。
呃,那一点点不方便也接受不了,还算什么男人?他自言自语地再加了句:“外面还有个小花园,多迷人!” 他否定了房东太太的负面意见之后,又继续向自己落嘴头。一言提醒,史葛老太太连忙郑重声明:“差点儿忘了。我每天大清早在外面打太极,晚上八九点在楼上静坐练功。这段时间我需要绝对清静,所有会发声的东西也得关掉,不知你能否习惯。” 她的语气很明显的带了句尽在不言中的:“不能习惯就不要租啦!”苏格兰老太太打太极?小马从未认识过会静坐练功的人,还是个老外,觉得很新鲜。他傻笑了一笑,很认真地回答:“史葛太太。我很喜欢静,从来不看电视,也没有电视。很间中会用耳机在电脑听听音乐;最多半个小时。”“真的吗?那太难得了!”一老一少之间的距离,突然减去了一半。但年轻的小马,觉得还需要卖弄点什么来表现一下自己的成熟,于是用他刚刚在伦敦贵族学校学来的半套绅士丰采,和在英国极受重视的私校口音,夹杂了广东风味,一副高傲持重又满不在乎的样子,吊着嗓子说:“太极这东西要有恒心,多练对老人家的身体有好处。”“你也打吗?” 老太太问一句。“中国人嘛,肯定都会打太极和生孩子!” 一出口,小马就知道自己说得很不恰当,但收不回来。在私校两年,也学会了一点英国人著名的幽默;停不了的风趣,冲口而出。
史葛太太只是微笑了一下。小马现在尴尬了,不知如何是好,便把话题胡乱一转,说:“这里有鬼吗?”谁不知老太太很严肃地回答:“有,但基本上是善良的老孤魂,爱帮忙,只要你心里面尊重,他们一般不捣乱。”这样一来,小马更不知应该说些什么了。他呆了一呆,无目的地把周围又看了一遍,然后傻乎乎地说:“既然这样,如果你没有问题的话,便租给我吧。”__________________小马后来才知道八十四岁的史葛老太太在中国住了差不多四十年,是国际上很有名的太极和气功大师。她在1990 年辞退了幼儿园老师的职务,跟着做投资银行经理的丈夫搬到上海去履职。他年轻,英俊,是业余长跑健儿,又是虔诚的基督徒和玩票传教士。他资历不怎么深,银行方面竟然以优厚条件把他调派到上海,让它负责这个新兴市场,令他意想不到,高兴之余,对上帝及自己的信念跳级大增。 也许是受到新环境的刺激吧,到了上海不久,她的价值观好像受到一种什么冲击,开始有所转变。她突然察觉到夫妻之间的共同点非常少,基本上没有。他一天到晚喋喋不休的,离不开投资,上帝,和他所迷信的一套民主方程式。玛俐史葛以前欣赏他的热衷;觉得那股傻劲很可爱。现在忽然觉得他的狂热很单一,肤浅,甚至盲目自大,经常令她尴尬,甚至生厌。夫妇之间,为什么突然发生了那么大的变化,她怎样也想不通。连当年是怎样搞出个 “一见钟情” 来的,玛俐也想不起来。认识了不够三个月便结婚,在伦敦时尚的诺丁丘陵区找了个小房子双宿双憩。三年下来,虽然未有鱼水之欢那么肉紧,但绝对算得上平淡幸福;各有各工作,各有各忙,各有各的空间,在一起的时间,要她具体回忆,好像一片空白,但空白的背后,肯定曾经有过温磬,只是记不起来。 男女之间的爱情有时就是这样,当双方都感觉需要一个客观幸福,又没有其它因素冲击的情况下,可以不知不觉,毫无疑问地维持得很好,一天又一天的好下去。但缘尽之时,又会无缘无故地风起云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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