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上说，试着在洗澡的时候唱歌吧，这样你会快乐。可是我洗着洗着，就听见自己的哭声，脸上全是水，不知道哪一滴是我的眼泪。

----题记

㈠ 认识肖锐锋的那天，整个饭局他就是主角，始终滔滔不绝。他介绍自己是做房产生意的，女儿5岁，离异3年，很多女孩做梦都想嫁给他。他有意无意的炫耀自己的财富：各地的房子，各种名牌家具，斯卡漫的卫浴和防静电的欧典木地板，还有一些外国牌子的地灯。

男人炫耀自己的财富无疑是给女人看。周围男人们半真半假恭维他，我则自己动手剥我的虾，不动声色的听着他浅薄的演说。接着上了那家酒店的特色菜，需要把青菜卷在饼里。他第一个拿起一块饼卷好了递给我，嘴上说：“女士优先”，却是傻子都能看出来的醉翁之意。

饭局罢了，10月已经有些微凉，我穿着T恤站在路口等的士，一两白色奥迪无声的驶到我面前。车窗滑下去，是肖锐锋灿烂的笑脸：“美女，我送你回去吧。”

彼时，我正为钱焦头烂额。男友安良患肝癌，急需救治。

坐进他车子，我自倒车镜里看到刚才那伙人，正心照不宣的笑。大约，他肖锐锋看上的女人，无一不能上手。

我想我必须得到最多的钱。那么唯一的做法就是做他鼻子上的一块肉，让他垂涎三尺。我要用这一点点激发他昂扬的斗志，要他为这一点点催眉折腰、投机钻营、使尽浑身解数，自然会最大限度的得到钱。

所以，当天晚上我执意回家，并不去他家里小坐。他约我吃饭，我推荐的，都是最实惠的小店。一起逛商场，我决不在任何首饰、服装前驻足。一个月后，肖锐锋对我刮目相看，开始一本正经的求爱。

一周后，肖锐锋开始每日接我下班，这令我每日去看望安良的时间缩水。但安良从不过问，我也对此缄默。有时夜里赶过去，看到他的身体蜷缩于白色床单之下，弱小而无助得像一个小女孩，夜不成眠，我心疼得无以复加。一夜，病痛袭来，安良紧紧抱着我，哭泣，“不要离开我，我想活下去。”我把他的头揽到自己胸前，我知他的疼痛必须在靠于我胸前才能得到缓解。那一瞬间，那些处心积虑的计划溃不成军，我们一起饮泣。可是继而安良几乎失去知觉，他被推进急救室。我恍惚看到他与死神艰难抗衡，那个无良的计划，又燃烧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为炽烈。

㈡

周末肖锐锋约我郊游，车行至山顶，他忽然一半边叫我的名字一边打开后备箱，几十只彩色氢气球晃晃悠悠升起。肖锐锋笑道：“我说今天开车怎么总觉得特别轻，原来是上帝为我的心上人准备了礼物。”游人纷纷注目，女孩子则向我投来惊羡的目光。我站在那里，局促起来。如果男主角换为安良，这是一幅多么美好的图画。

肖锐锋好象一夜之间学会了浪漫。他在我租来的房子窗口摆下600多根红烛，在我过生日时带我去看日出。有一些瞬间，我不是没有感动过。我也是喜欢浪漫和惊喜的女子，安良便是曾以此手段将我收服，从此死心塌地。可是，如今我爱的人已经命悬一线，再多浪漫也不能敌。

为表达喜爱，肖锐锋挖空心思。一日他带我去吃饭，我无意听他予人讲：“这是我见到的，唯一一个不爱钱的女孩，所以我这把老骨头都折了，也没有追到她。”

安良的药费再次告罄，肖锐锋已经榨干我所有的耐心。

我决心向肖锐锋明示，我需要的，其实是很多很多钱。月圆之夜，肖锐蜂怜我独自漂泊异乡，约我赏花看月，意欲给我归宿感。买了1800块1斤的月饼，可是每吃一口，我都如鲠在喉。

我说，虽然漂泊异乡，但我并不孤独，我本有哥哥在同城，只是现在病入膏肓。

肖锐锋大惊，问我细况。然后他拉我的手，放在一张肥脸上摩梭。事已至此，我没有像以往那样触电般抽出手来，而是尽可能可怜楚楚的望着他。

他很是受用，呢喃道：“你怎不早说给我听，这是我分内的事啊。”

“我不想你劳时费神，且需大笔医疗费用。”

肖锐锋拉我入怀：“这事，包在我身上了。”

我在他怀里静静的靠了一会，他终于提出要我去他家小坐。

马上进入主题了吗，我问自己，怎么办？委曲求全，还是继续伪装？车速越来越快，我仿佛可以感觉到身边男子的迫不及待，不禁更加紧张起来。

很快就到了，我迟疑着，亦步亦趋的跟他上楼。后花园里有一个心形泳池，肖锐锋脱了衣服，进房间换上恶俗的花色游泳短裤出来，并递给我一套没有开包装的比基尼，我心中一抖，连新泳衣都有备用，这个男人在情场必定摸爬滚打十余载，今天就算我放了兔子，他肯不肯放鹰？

不由我多想，就被他拖下水。在温暖的水中，他用软和的肚腩贴我：“小宝贝，你可知我想了你多少个日夜。”说着，手便从我泳裤往里伸进去。我捉住他的手，勉强的笑：“肖总如此懂得风情，又家财万贯，何以将一个催人泪下的爱心故事，谱写成情色交易？”

他爽朗大笑，我反而耳赤，好似坦荡做人的是他。笑罢他握住我的胸：“我是真心喜欢你，与其他无关。”我仍做最后抵抗：“我不希望你如此，就认为我必须用身体偿还。”

他送开我，仍然笑：“你怎么能把我想象得这么龌龊？”好象一直在打着哑谜，说到最后，我也觉得荒唐起来。肖锐锋不由分说，手又伸向我泳裤。我有些慌神，安良苍白的脸仿佛就在眼前，我便本能的推他，推不开，不由的焦急起来。而此刻肖锐锋的吻已滑到我的肩颈，一时间，我方寸大乱。安良住院已有半年，我的身体是这样干涸，此刻虽然在全力拒绝，欲望却已经像潮水一般像我袭来。肖锐锋感觉到了我的变化，终于慢慢的，将我侵占。

我从水里出来，眼泪就涌了出来。肖锐锋拿来浴巾裹住我，温柔的为我擦去眼泪。明月当空啊，他忽然感叹，我知道你是个好女孩。

我旁若无人的放声大哭，为这不合时宜的一句话。

㈢

肖锐锋动员他所有认识的达官贵人，终于为安良找到了配型的肝组织，并去缴纳了安良的住院费用。我很疑惑他为何不直接将钱交予我，也许，为了保护我脆弱的自尊。

安良的手术进行得很顺利。他一共用去近30万，我知道，我也许，并不值这个数字。去医院看望安良，他像一只小猫，抱着被子睡得正熟。醒来后，良久的看我，眼泪就流了下来：“真没想到，我竟然活下来了。”

只是不再提钱，不提曾经令他绝望的手术费用，不提肝组织的来源。原来他是如此聪明，就算疑惑，也决不说破。我却羞愧不已，只能更竭力的对他好。

我喂他吃饭，他忽然开始不适应，红着脸与我夺碗，汤洒了一床。

他说，我已经对不起你，真不能看到你这样。

原来两人是如此的心照不宣。我也不愿告诉他任何细节，只希望他知道，爱，可以让死神望而却步，就更不能分开我和他。

读大学那年，我交不起学费。是安来年感偷偷接济，令我一直读到硕士。而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令他失去父亲，家境一落千丈。他却又在这时被查出肝癌。我只能背水一战，只身救他。我们之间，恩爱俱全，早已胜似亲人。

我想，有些事情，诸如阴影、背叛、交换，慢慢的都会像一滴水一样，渗进岁月里去，再也寻它不见了。

我扶着安良去晒太阳。阳光安好的下午，我却忽然看到前来结帐的肖锐锋。

像一只蝴蝶看到它脱身出来的蛹壳，那么嫌恶。我立刻拉着安良走开。我不允许自己，和心爱的人看见他，脏了爱情的眼睛。离开之后，我仍然十分紧张，安良说：“我买个冰激凌给你吃吧？”

我说：“什么？”有说：“好。”我竟然需要重复来确认来自外界的信息。一定是安良见我这样，于是也紧张起来。他握我的手，开始有了微小的颤抖。

㈣

安良出院后，执意离开这座城市。他说，他已经不适合做业务员，动奔西走。可是我想，他明明还可以在同城找别的工作。

可是我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我明白，很多事情，需要时间。时间可以让他明白一场迫不得以的背叛，可以让我洗尽身体上别人的气息。

我帮他收拾东西，一件一件放进他的大行李箱里。天一直下着雨，像一个女孩子在哭。我终于忍不住从背后抱他，最后一次与他做爱。两个人，几乎都没有什么动作，就那样虚弱的，让一场本该激烈的时间得以完成。

安良走后，我很快接到了肖锐锋的电话。他说，我来接你了，我的傻小孩。

我嫌恶的挂断电话，他却复又打来。就这样。执着的打了几次，最后，我收到一条短信，是肖锐锋发来的：“你男友真不值得你这样爱。”

我一个激灵。原来他知道那是我的男友，可是他为何，还肯那样去帮？

手机再次响起来的时候，我摁了接听。

肖锐锋的车不一会儿便停在楼下。他带我去吃饭，点了我最爱吃的阿香婆牛肉煲仔饭。我毫无生气的吃饭，吃饭，并不抬眼看他。不一会儿，眼里蓄满了泪。

他伸手过来，握我的指尖：“你可知我有多喜欢你。认识你之后，我就开始到处打听你，我知道你有一个男友身患绝症，我就去找了他，要他放手，在我和你第二次约会之前。”

一口饭堵在我嘴里。我张大了嘴巴看着他，直到他说：“傻孩子，我见了他很多次，他告诉我你喜欢别人在你楼前点很多蜡烛，喜欢游泳，喜欢吃海鲜月饼。我答应他，倾尽全力救他，他也答应帮我得到你。”

肖锐锋说，原谅你爱过的人吧，生命只有一次，而女人还可以有很多。

那一瞬间，我真的宁愿自己天生失聪，什么都没有听到。从咖啡厅出来，我站在肖锐锋身边，不管不顾，疯了一样打安良的电话，却永远提示已经停机。

在这个阳光惨烈的午后，我才忽然明白，我已经不需要去求证了。那些目光中微小的闪躲，其实早已告诉我，爱的脆弱和不堪。只是我们不知道，同样的背叛，原来是为了同一个结局。

肖锐锋怜惜的看我，发出极轻的一声叹息。他说，你以为，只有你一人委屈吗？说完径直去开车。我泪流满面。

在肖锐锋的极力挽留下，我还是离开了他。我为安良，已经耗尽了我的能量，不再有爱，只剩羞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