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咋起(中篇小说)【中】/刘剑锋
luyued 发布于 2011-04-28 22:56 浏览 N 次吴上宝对咸阳城“德盛隆”商行的老板李忠孝说:
我要修一条大路,一条把秦岭跨过去的大路,从潼关修到洛州,让洛州通上汽车。
这就是吴上宝要做的那件大事情。
李忠孝颔首赞许,说:吴掌柜有气魄!自古潼关洛州一条骡马道哇,千百年来可是苦了多少人累死了多少牲口!修一条汽车路,天堑变通途,可是福荫社稷百姓,恩及子孙后代的善举呀!可佩可敬,可歌可泣!吴掌柜可是要流芳百世,名垂青史的呀!
吴上宝淡然一笑:李掌柜过讲,我吴上宝可不敢想社稷百姓这些大事,更不敢奢望流芳百世。修这条路,单为一件事。
有比造福天下百姓的事还要大的?李掌柜问。
有。
哪件事?
娶你千金李玉环为妻。
李掌柜怔住。
李掌柜不同意?吴上宝紧盯住李掌柜眼睛。
李掌柜起身捻住胡子:哪里,吴掌柜可容我想想么?
吴上宝笑着说:当然当然。
李掌柜低头原地转了一圈,然后盯着吴上宝眼睛问:吴掌柜修这条路可真是单为了娶我的女儿?
除此再别无他意。
这么说,如果我李某不许你这亲事,你就不修这条路?
这么说吧,如果我吴上宝没修这条车路,一定是因为没娶到李掌柜的千金。
李掌柜捻着胡须一笑:好吧!咱一言为定,啥时候潼关到洛州的这条车路修通了,能跑汽车了,你才能娶我的女儿。也就是说,我的女儿只能以汽车迎娶!
这正是我的原意。吴上宝不无得意地说。
李掌柜走出门去,望了望车水马龙的咸阳城大街,拍了拍矮他一个多脑袋的吴上宝,意味深长的笑着说:吴掌柜,我李某可是等着和你一起流芳百世的啊!
柴赖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走进吴上宝在柴峪沟的大院的。柴赖赖进去的时候吴上宝正眯着眼望着远处想着什么。柴赖赖叫了一声:掌柜的。吴上宝把目光从远处收回来,高大威猛的柴赖赖对吴上宝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庞然大物,他得仰起头来才能看个清楚。你是——吴上宝在努力地回想这个庞然大物到底是哪方神仙,好在他的记性还不错。你是柴赖赖,他一笑,找我有事?柴赖赖俯视着样前这个王八似的大富豪,他完全可以一伸手就拧下这芋头似的蠢脑袋,或者一抬脚把这个王八踢死,但吴上宝这一笑却鬼使神差地让那些可能溃不成军。那是一种特别的笑,是富人吴上宝区别于穷人柴赖呈的一种标志,居高临下,不可一世,优越自信,岿然不动,稳重尊严,积淀深厚,一览众山小,柴赖赖觉得自己身子一下就垮掉了一半,眼前的王八差不多就是吴上宝造的那条大船,轰隆隆就能把他碾碎踩扁。这个笑像一条河,把两种地位两种身份两种人群两个阶层隔在了两岸,放在了那边和这边,天上和地下。
柴赖赖在地下望着天上,满脸通红,羞涩难当,像偷了吴掌柜的东西当场给抓住一样难堪。他低着头,嗫嚅着告诉吴上宝:没事,没事的,只过来看看吴掌柜,好久都没看见吴掌柜了……
吴上宝又一笑,那笑容简直就是父亲的笑容,亲切和蔼,神情温厚,他拍拍柴赖赖的屁股——或许他是要拍他的脑袋的,但那对他来说是一件艰苦的事情,所以就只能选择拍屁股——他对柴赖赖说:难得你一片心,还总记着我。吴上宝突然出柴赖赖的意料地转换了话题:赖呈,你今年多大?
柴赖赖依旧低着头,说:19。
该是讨媳妇的年龄了。吴上宝笑眯眯的说,你无亲无故,孤儿一个,这事就交给我吧,我给你张罗,叫常乐托个媒人去打听打听,有合适的就成亲,礼钱酒席啥的全部算我的。吴上宝说到这儿,扭过头去朝屋里叫一声:常乐!
常乐急忙从屋里出来:掌柜的,啥事?
去找个媒人,给赖赖找个媳妇。吴上宝说:他早该成亲了,怪我,作掌柜的想得不周。常乐,你这就去办,越快越好。
行,我这就去办。常乐一点头,没忘了盯柴赖赖一眼。
许多日子后柴赖赖怎么也回想不起来他当时是如何从吴上宝的大院里出来的。他只知道他为什么要去找吴上宝。
他要为自己的尊严做一点努力。他要告诉吴上宝,别再想着去娶柴女女作老婆了,洛州城里才貌双全知书达理的女子要多少有多少哪个都比柴女女强,这些女子哪一个不眼巴巴地等着你来娶;再说你一个大掌柜哪里寻不到好女子作老婆偏偏要寻柴峪沟里的一个农家女子,她除了长得漂亮除了会纺线织布以外,哪里敢和你现在的那8个太太相比?他还要告诉吴上宝,柴女女很早的时候就已经和他好上了,他摸过她的手和脖子,还有她的那个地方——直说了吧,就是她的奶,还曾经两次亲了她的嘴,而且……而且——还是直说了吧,我还是前年的时候就在柴峪沟前的洛河滩里,躲在一堆毛蒿蒿里和她脱了衣服做了那个事情,后来我们又做了许多次,要不是怕柴女女她妈知道挨打,我们会天天做那个事——你一个大富豪怎么能和一个已经与另一个男人亲了嘴而且失了身的女子结婚呢?那可是有辱你吴家的门风有失你吴掌柜的的身份的呀。就是这些都不算,依你一个掌柜的身份犯得上和一个你店里的小伙计争女人么?他还想告诉吴上宝……多了,他要告诉吴上宝的话多得像吴上宝的财富,可是他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尽管吴上宝象个又矮又小又丑陋的王八,凭他的体魄他的力气,只消他一脚就能把他踩死一万遍,他却没说上一句话。他有点搞不懂自己,就象他搞不懂吴上宝为什么一眼就看上柴女女一样。柴赖赖蹲在洛河边想了三天两夜终于还是想明白了,那就是:吴上宝是个大富翁,而他柴赖赖是一个穷光蛋。财富原来既可以让一个王八似的矬子变得人模狗样,在许多事情上尤其在对待娶女人上可以肆无忌惮,又可以让一个身强体壮的汉子变得窝窝囊囊蠢不可及,甚至在一个王八跟前都直不起腰说不起话。财富是什么?财富是一条狗,可以壮胆,可以装门面,可以虚张声势,可以为所欲为。如果宰了这条狗呢?如果让吴上宝也是个穷光蛋,他还能这么没完没了地娶老婆么?他还能生生地要从他柴赖赖手中把柴女女夺去么?想到这儿柴赖赖再一次想起了土匪黑三炮。
这个时候洛河滩突然卷起了一股大风。大风把岸边的几棵老槐树都拦腰吹断。大风的后头拽着一团锅底一般的黑云。柴赖赖惊呼一声:狗日的,莫非要下雨?!
三天之后果然一场百年不遇的暴雨降临了。
吴上宝在柴赖赖离去后也想不明白柴赖赖为什么要找他。柴赖赖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感觉象有一座山压过来了,在那一瞬就见多识广的吴上宝甚至有些怕,柴赖赖那副身子骨倒下来也会压他个半死的。他在柴赖赖闪烁的目光里读到了一种危险,一种埋藏得很深的仇恨。他不知道这仇恨的来源,但他感觉出了这仇恨的可怕。然而吴上宝毕竟是吴上宝,他知道如何面对一个还极不成熟的毛孩子,面对一个缺乏城府没见过世面的小伙计,他知道化解这样一个毛孩子小伙计的仇恨的方式与方法,他甚至还相信自己能叫这个毛孩子信服他感激他。大风大浪里一路闯过来的吴上宝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事情没经过,柴赖赖算个啥?所以,他很快就让山一样的柴赖赖倒了下去,塌软下去,并且让他明白当一个人幼稚的时候是多么的可笑与愚蠢;他要让他在一个成熟的男人跟前长点见识,让他明白一个人光有年轻是不够的,还得有智慧有内涵。柴赖赖显然是明白这些了,看他那灰溜溜的样子以及听到他要给他找个媳妇时的感激涕零的样子,吴上宝心里舒服极了,一种征服的快感,一个成功男人的豪迈与骄傲洋溢在心头,让他甚至产生了对柴赖赖的怜悯——一个牛高马大的汉子怎么可以这样活,这样窝囊的活?吴上宝舒服了一阵后,摇摇脑袋,想:如果把柴赖赖的年轻强壮与他自己的成熟理智结合起来,那该多好,那才是个完美的男人哩……想到这儿吴上宝又觉得有些沮丧,年轻多好,像柴赖赖一样年轻多好,他不仅可以用一万种前无古人的绚丽而辉煌的方式娶下一万个他看中的女人,出尽洛州人想也不敢想的风头,而且还可以在他娶下的这些女人身上肆意展示作为一个男人名副其实的的强壮与威风,他享受女人也让女人来享受他,他证明自己又烂漫女人,多好。真的,多好。因而他甚至突发奇思:如果柴赖赖愿意,他可以用他的所有的财富去买他的年轻,买他的19岁;如果他吴上宝只有19岁,他宁愿变成穷光蛋……但不行,他必须做他的大富豪,而柴赖赖则必须作他的穷光蛋,上天就这么安排的,没办法,你只能接受;只能老老实实羡慕别人的年轻,抚摩自己的衰老。吴上宝叹口气。
这个时候洛河滩突然卷起了一股大风。大风把岸边的几棵老槐树都拦腰吹断。大风的后头拽着一团锅底一般的黑云。吴上宝惊呼一声:要下雨了!
三天之后果然一场百年不遇的暴雨降临了。
吴上宝戏楼一样的大船终于派上了用场。秋天只剩下个尾巴的时候,一场百年不遇的暴雨降临了洛州,瓢一样泼着的大雨在河谷川道汇成了一股又一股的洪流,洪流冲倒了房屋,冲走了人蓄,冲毁了庄稼地,最后浩浩荡荡在洛河里集合,汇成了更大更疯狂的洪水。洛河不再是一条河了,是一条江,不,应该是个屠夫,一个挥着屠刀的屠夫——成千上万的人蓄被屠杀后连尸首都带走了,一个个村庄,连片的庄稼地都被屠杀了。在洛河完成了它百年不曾完成的屠杀的同时,洛州巨富吴上宝则完成了他等了半年还要多的婚礼。那艘比戏楼还要大同时装扮得比戏楼还要富丽堂皇的大船,挂着碾盘子一样大小的红灯笼,飘着比洛州城的街道还要长的彩带,摆着锣鼓家伙唱着比戏园子里还要热闹的大戏,设下比洛州城里所有的饭铺都丰盛的宴席,浩浩荡荡轰轰烈烈风风光光气气派派漂在滚滚的浊浪里,漂到柴峪沟,接了吴上宝的新娘子柴女女,然后又浩浩荡荡轰轰烈烈风风光光气气派派漂在滚滚的浊浪里赶回到他洛州城的新房。当吴上宝和他的新娘子下了大船乘上大轿赶往洛州城时,他们身后的戏楼一样的大船轰隆一声如山一样坍塌掉了,没有来得及下船的人也稀哩哗啦随着木板椽梁被滚滚的浊浪卷走。吴上宝回头看了看,合了双手谢天谢地,他和他的新娘子平安无事。前几天他是让常乐把船细细的检查了一遍的,检查完常乐还说一切正常的。但船却散了。大船轰隆一声散掉的时候,新娘子柴女女悄悄掀开轿子的红帘子往外认真地看了一眼,像是找什么人。
大船的散掉是不是一个不吉利的信号?没有人注意到。事实上,洛河上刮起大风的第二天夜里,吴上宝在柴峪沟里的两片店铺突遭土匪黑三炮的抢劫。土匪抢了店里的货物,牵走了两匹吴上宝非常喜欢的棕色大马,还打伤了店里的几个伙计。不吉利的信号是不是从这个时候就发出了,只是没有人特别注意罢了?比如吴上宝,当管家常乐惊慌失措地告诉吴上宝店铺被抢的事情时,吴上宝居然训了常乐一通:没看到天要下雨了吗?屁大个事也要给我说,你当管家是吃闲饭的,不会找找黑三炮沟通沟通?把常乐噎得满脸通红手足无措。
柴赖赖是蹲在洛河边的一座小山上看着吴上宝把柴女女用那艘大船迎走的。当船在洛河的滚滚浊浪里漂的时候,柴赖赖就把自己的一双眼睁成了牛眼,他等着那艘载着吴上宝的大船在洛河的滔天大浪里散掉,他等呀等,等红了眼挣破了胸,直到吴上宝和柴女女下了船上了大轿子,大船轰隆一声散掉,柴赖赖才绝望地大喊:狗日的老天呀,你不助我!那船是早早就应该散的呀,为啥不把吴上宝这杂种淹死在洛河里呢?这个除了有钱啥也没有的杂种可是害了柴女女又害了我呀,呜呜呜——,我的柴女女呀,呜呜呜——,呜呜呜,柴女女呀……柴赖赖躺在山上放声大哭起来。他的哭声传的很远很远,牛一样的又粗又壮又汹涌澎湃,盖过了洛河轰隆隆的浪涛声,那模样恐怕都能撕裂了吴上宝新房的喜庆,传到柴女女的耳朵里去。但没有人注意柴赖赖的哭声。这个时候洛河边到处是死人,到处是妻离子散无家可归的人,到处都是哀哀的哭声,到处是水灾过后的恐怖与绝望,谁会注意柴赖赖的哭声呢?柴赖赖一直牛一样在山上哭到第二天,太阳出来了,洛河的水塌下去了,他还在那儿哭。太阳把他的眼泪晒得发烫的时候,柴赖呈不哭了,他软塌塌地站起来,对着柴峪沟,恶狠狠地说:狗日的吴上宝,咱等着瞧!
天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吴上宝从山外请来了一个据说是曾留学英国的李博士,一同攀上秦岭开始勘察线路。吴上宝计划在这个冬天完成线路的设计,明年一开春就开工。吴上宝把李博士安排在柴峪沟他的那个园子里。就着红彤彤的木炭火,吴上宝给客人讲他那个气壮山河的设想。吴上宝挥手一划拉,把天和地都划在里头,他说他要修的这条路就象一把亘古未有的长剑,把浩浩荡荡的秦岭拦腰斩断,把万年的天堑变成通途,把八百里秦川巍峨险峻的华山与秦岭腹地的洛州以及陕南连在一起,让封闭得太久太久的洛州向北敞开胸怀,让一辆辆的汽车把山外的新鲜事弄到洛州来,叫山旮旯里的人们见见世面开开眼界——你想想!吴上宝激动得满脸通红象喝多了酒:你想想,秦岭给我斩断了,斩断了,一条大路从天而降……那位留过洋的李博士也给感动了,他腾地站起来,望着吴上宝说:吴掌柜,你将创造历史!走,上山!吴上宝一拍巴掌:痛快!然后朝门外大吼一声:常乐,备马备轿!穿过柴峪沟熙熙攘攘的大街时,吴上宝说:李博士,请原谅,我对你设计的线路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吴掌柜不必客气,请说,李博士微笑着说。这条路要避开柴峪沟,不要从柴峪沟走,你看,这儿多热闹!我要让它留下来,完整地留下来,吴上宝说。李博士说,这倒不是什么难事。攀上岭头回望给纷扬的大雪覆盖着的柴峪沟和周围一片白茫茫的无边无际的山,李博士低头看着矮小的吴上宝,感叹道:吴掌柜,好气魄呀,在我眼里你一点都不象个商人,倒象个诗人,一个激情澎湃胸襟博大的诗人!李博士过讲了,吴上宝笑着说。敢问吴掌柜,您是怎么想到要做这件造福子孙后代的事情的?李博士问。要听真话么?吴上宝说。当然,李博士低下头来。因为女人!吴上宝说。女人?李博士不解。
是的,女人!吴上宝仰起头让纷纷扬扬的雪落在脸上:吴某不怕博士笑话,我要修一条能跑汽车的公路,用汽车娶回我的第10个女人。
【待续·刊于《丹水》2010年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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