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子八岁生日刚过，就筹划着九岁的生日了。最开始，她要把班上最要好的同学请到饭店里去过生日，因为班里有同学这样做了。

同学的家长在饭店里包了十桌酒席，门口摆着一个大花篮，上面写着祝女儿生日快乐。

我不喜欢这样，说：妮子，这不是咱们的风格。

妮子退了一步，要请同学到家里吃饭，她说舅妈做的菜天下第一好吃。

嫂子眼前金星闪烁，腿软得支不起身子。

她连连告饶说：这么热的天，闷在厨房里做这么多人的饭，想想舅妈都活不下去了。

生日的计划被妮子揉搓了半年之后，终于有了最后的方案，

生日那一天，要求老妈带领她和她的好友到肯德基去暴吃一顿。

六月三十日，我坐火车回到了南方，看到妮子留在家里的纸条。上面有被邀请的同学名单和家长的电话。纸条上还特意写了一段话，让我照上面的字念给家长听。

“某某家长你好！我是陈紫歌的妈妈，今天我女儿过生日，想请你家某某某同学参加她的聚会，希望你能答应。”

我照这个套路念了，同学的妈妈感谢再三，不住地说给我添麻烦了，妮子没有教给我怎么应付这样的话，我傻笑着压了电话。

今天是妮子最后一次去学校，她要求我到学校门口接她。十点三十分，我和嫂子到了。妮子跟在班级队伍的后面从校门里走出来，看到我，她假装没看到。

我叫了一声：陈紫歌！

妮子一脸羞涩地走过来，边走边跟同学们推搡着。

我问：陈紫歌，你准备请的同学都在哪里？

她马上把几个同学推出来，一个男生五个女生。我和嫂子拉着六个孩子站在马路上拦出租车，嫂子突然发现少了名单上的一个孩子。

华轶炀呢？她问。

妮子一愣，

我拉着妮子往回跑，如果我们没带华轶炀去过生日，她的妈妈接了我的电话，放心地不来学校接她，我不敢往下再想了。

苍天保佑，华轶炀一个人背着书包还在学校门口站着。

我和嫂子带着七个小矮人，打了两辆出租车直奔肯德基店。

肯德基店里塞满了孩子，每个售餐的台口都排着很长的队伍，几张大桌子上面摆着生日预订的牌子，其它的桌子旁统统坐满了人。

我跟嫂子分了工，她带领孩子们等候座位。我负责排队购买食物。

七个小矮人，七嘴八舌要什么的都有。我塞给他们一叠订餐单，孩子们勾勾划划，写了要的数量。第一批食物上了桌，他们一拥而上，两杯冰可乐同时撞翻在桌子上，妮子和丁清扬的裙子湿透了。

七个小矮人说，还有想吃的东西忘了点。我马上冲过去重新排队，刚买回来，发现桌子上已经全空了。我第三次出去排队，端着冰激凌回来的时候，七个小矮人已经撑得全部躺在沙发上了。丁朝是七个小矮人中的惟一的男孩子，他学识渊博，鼻梁上架着眼镜。妮子说，女同学上超市买东西，都不愿意跟他一起走。因为他会追着我们讲中国的历代皇帝，听得人脑袋很疼。

丁朝问我：阿姨，是不是现在就要赶我们回家？

我说：不，陈紫歌还要请你们到家里去玩呢。

孩子们高声欢呼，差点把我的耳膜震碎了。

孩子们冲进家门，鞋甩了一地，他们用最快的速度把冰箱里的冰棍席卷一空。

我和嫂子决定出去买蛋糕，出门前再三叮嘱七个小矮人要注意安全。妮子代表大家高声答应：嗯！

一个小时后，我们拎着蛋糕回到家。屋子里弥漫着一股酒气，孩子们都不见了。

我上楼打开衣橱，发现每一扇门里都藏着一个小矮人。叠着的和挂着的衣服被他们拽得七零八落，压在身子底下。

七个小矮人在一个小时内，吃光了冰箱里所有的熟食，喝了冰箱里的罐装啤酒，还对着白酒瓶子一人吹了一大口。

理由很充分：我们饿了！

我急忙打开蛋糕的盒子，七个小矮人扑过来，蛋糕上面的水果瞬间全部消失。

妮子手慢，连最小的樱桃也没抢到，眼泪自来水一样地从她的眼睛里往下流。

我说：喂！喂！大家听我说，今天是陈紫歌的生日，你们怎么也得让寿星看看蛋糕原来长什么样子吧？你们得对着完整的蛋糕给她唱一首生日歌才对吧？

孩子们把抢到手里的水果讪讪地插回到蛋糕上，六个小矮人围着蛋糕卖力气地唱了生日歌，妮子含着眼泪切了蛋糕，一人一块放到盘子里。

吃着蛋糕，小矮人们玩起了游戏，华轶炀输了，孩子们把她追到楼上，往她的脸上涂了奶油。华轶炀哭着跑下来，把自己关在卧室里死活不肯出来了。

我想进去劝她，六个小矮人把我推出来说：小孩子的事情还是让小孩子自己处理吧。

我关了门，悄悄从门缝往里面看。

我看见华轶炀紧贴着壁橱站着，六个小矮人爬在脚底下给她磕头，嘴里连声喊着：求求你了！求求你了！饶了我们吧！

我的天？这是什么策略？

半个小时以后华轶炀跟着大家一起眉开眼笑地跑出来。七个小矮人站在客厅的中央玩起了游戏，七个孩子代表七种水果，樱桃、黑布丁、苹果、西瓜、桃子、哈密瓜、芒果。

孩子们连喊带叫，连蹦带跳：苹果蹲，苹果蹲，苹果蹲完樱桃蹲……樱桃蹲、樱桃蹲、樱桃蹲完黑布丁蹲......

嫂子头疼欲裂，隔几分钟问一句：到点了吧？你们的父母该来接你们了吧？

我说：我跟他们父母说好了，打车一个一个地把他们送回家去。

嫂子说：那咱们赶紧送他们回去吧。

小矮人们一脸沮丧，表示不愿意回家。

嫂子的态度很坚决：明年再玩，今年就到这里了。

小矮人们很快想出了不回家的办法，杜嘉洲借来丁朝的小灵通，一共给她的妈妈打了五次电话。第一个电话是告诉妈妈自己要被送回家了，第二个电话是告诉妈妈某同学要到家里去玩。搞定一个，她冲几个小矮人举手OK一次。她的妈妈接了内容相同，请求者名字不同的五次电话，她全部接纳了。

孩子们在出租车上大谈自己家汽车的牌子，还谈到某牌子的车不能买，他们的产品某零件不过关，已经被厂家召回了，召回一词用得让出租司机很惊讶。

回到家我一头栽在床上，七个小矮人把白雪公主她老妈累得骨软筋松。

想想过去，家里有七八个孩子的父母大有人在，比如老孟和他老婆老齐，家里都是八个孩子，他们的妈是怎么把他们拉扯大的？

老孟说，他妈每天晚上睡觉前要数地上的鞋，鞋够了，床上睡的孩子就够数量了。

我没有八个孩子，只有妮子一个，七个小矮人当中的六个是临时借来让我体验多子多福的。

睡着前我听妮子凑到我的耳边笑嘻嘻地说：妈妈，明年我要多叫一些同学。

我脑袋“嗡”地一声响，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