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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在大悲寺的真实体会(二)

luyued 发布于 2011-02-07 13:38   浏览 N 次  

古人曾经有过一句话,道在屎尿中,意思是说,无论何时何处都有大道的存在,而现在,我要去屎尿中修道去了---挖茅坑!

庙里有个露天的公用厕所,不是冲水马桶,是茅坑的那种。农村呆过的人就知道,就是那种一个蹲坑后面一个大粪坑的那种。厕所已经好长时间没清过了,屎尿已经快堆到坑口了,而且,因为东北冬天实在太冷,屎尿都冻成了一个个冰疙瘩,堵住了厕所,没法再用了,这个应该叫什么?土地叫冻土,这个应该叫冻屎吧。

我们的工具是什么?一辆手推车,6个大粪桶,一个大舀勺,一根工地上用的,2米长的纲钎!

因为听一个师兄说,在寺庙里清厕所,其实就是在清自己内心里的垃圾,据说感应还挺快的。想想我自己每天妄想杂念那么多,管他这个说法是真的还是假的,这个活先干干再说。

撬开挡住粪池的水泥板,不臭,因为里面早已经结冰了。真是没想到,尿结的冰居然也满漂亮的,除了略带点黄色。用力一钎下去,冰屑直飞,啊,小心点,别飞到我嘴里去了!这个可不好吃!扎穿了,冰层大概有10厘米厚,有的地方更厚。这下要更小心了,里面可是暗流涌动,一不注意就会弄出滔天巨浪来。不一会就手酸了,后面的师兄受不了我的小心,一把抢过了钎。没办法,我拿起粪勺,开始舀。汤汤水水的还好说,可那些大冰块和冻屎因为个头实在太大了,能难舀起来,最怕的是,舀到半空中,它忽然掉下去,给你来个深水炸弹,跑都跑不掉!费劲的舀好两桶,还要提到板车上去。提这个东西,要象少林寺里的武僧提水一样,一定要手臂尽量伸平了提,要不,里面的东西一晃一晃的,就会晃到你的裤子上去。这个活干得,还真是不简单呀!

一边干着,我一边想,要是这么清理后,我心里的污秽也能少点,那也算值了呀。

干完活后,洗手洗脸换衣服去过斋,今天有幸,听到师父斋后有开示,师父说,过斋也是修行,念供的时候要无相,过斋不可起心动念,有什么就吃什么,不去分别,吃到七分饱就行,吃的好的话,一堂斋都可以开悟。

开悟呀,这个我爱听。听说参话头容易开悟,要不我也来试下?于是我找来虚云老和尚。宣化上人的禅七开示仔细研究。对,就参念佛是谁这个话头!

自以为明白了的我,从晚香开始参话头。一句念佛是谁提起来,“谁谁谁……” 不停的提,提着提着,忽然出现了一个境界,猛的身体,世界都不在了,就一个谁字如滚滚长江水,一直流下来,势不可挡。啊,我忽然一下兴奋起来,来了来了,这个是什么,我是不是要开悟了!念头一动,马上什么东西都没了。再一看,一个小时已经过去了,怎么这么快呀今天。(后来才明白,我这个还是连门都没入,连疑情都没生,开悟的前奏都还没达到,就在痴心妄想了,顶多算静坐中的一个境界而已。)

有了这次的经验后,我开始在平时猛提话头,结果,因为方法不对,心又急,导致话头一提,胸口就痛,要不就是头晕。这天看书时看到一个禅师说,不要用力,要自然,这才明白过来,慢慢调了2天才调好。但那境界却也再没出现过了,让我很是失望。

我这个人做事情很是缺少恒心,提了几天话头,看看没生疑情,也就放弃掉了。

这天,小张居士的母亲过来看他了。小张才18岁,长得眉清目秀皮肤白皙,奇怪的是,庙里很多年轻居士都长得很俊,看来学佛的很多都是有福报的人呀。和小张母亲同来的还有一个妇女,听说是她们那里很有名气的一个大仙来着。母子见面自然母亲有说不完的话,而18岁的小张却只是恩恩的听着,半天不说话。那个大仙自从进了庙门来就开始嚷着说头痛,在他们母子说话的时候一直催着走,到后来,大仙头痛得不行了,就把小张母亲拉走了。奇怪的是,一出了庙门,她的头就不痛了。我想起了一个师父告诉我的话,这庙里,护法神可厉害呢,最厉害的是门卫和客堂的那两个护法神。看来,是护法不让这些东西进来呀。

晚上,我利用熄灯前的时间在房里看书,一个师父走了进来,到门卫来烤火。放下书和师父开始聊天,聊着聊着就说到一些事情。这个师父出家以前是警察,小时候,他姐姐还是辽宁很有名的一个有特异功能的人,她可以透视。因为这个,她姐姐当年被接到了北京去。而那时候师父在读小学,觉得有个这样的姐姐很神气,但他父亲很不高兴,不愿意这样的事情被人知道。

忽然的有一天,读小学的师父发现自己也可以透视了,可以透视人体。但他父亲不准他说。小孩子,很贪玩,就走在大街上看人玩,他说,这满街的人,一眼看过去,骨头,内脏,血管,非常清楚,就这样边走边看。忽然,他看到一个人,只有骨头,其他的内脏血管什么都没有,骨头颜色也不是白色的,用肉眼看,还是个人,再透视还只是个骨头架子,师父害怕了,跑回家去,病了一场。后来师父长大,这个透视功能就自己不见了,而他姐姐结婚后,好象特异功能也没了。

听了这个故事,我忽然觉得身上发冷。还记得看宣化上人的书,上人说,末法时期,妖魔鬼怪化成人形,混在人中,你们不认识,只有开了眼的才能看见。那时候看到这段,我还不信,觉得不可能,但大悲寺的师父是守戒律不说妄语的,这个肯定假不了。聊完天,师父起身回去了。送走师父,抬头看看黑黑的山,忽然觉得心里发毛,对了,上人说过,天魔外道最怕的是楞严咒,啊,我的楞严咒呢,到哪里去了,哦,这里,让我再读一遍……

有点晚了,就少写点了,大家看了这个故事可别害怕呀,害怕就去读楞严咒,嘿嘿。

算算时间,自从天气开始变冷,下雪以来,我好象已经2个月没洗过澡了。(天太冷,庙里没办法洗)不洗澡,身上却没臭味,恩,也许是臭的,但因为大家都臭,所以就不觉得了。听说以前虚云老和尚一年才洗一个澡,身上却是香的。也老听他们说,师父和化来老和尚身上是香的,看来要找个机会靠近点,去闻闻看。

庙里慈悲我们,看我们这些居士2个月没洗过澡了,决定组织大家一起到海城的澡堂子里去泡澡!去海城呀!!!太好了,因为庙里不让随便出门,我自从来到这里就没出过庙门了!一想到外面,还真是让我有点兴奋呢,脑子里乱想着,也不知道国际形式怎么样了,到底会不会和台湾打仗,说不定娱乐界又冒出什么新星了,也不知道姚明去到美国发展如何…… 决定了,一会偷偷买份报纸看看(庙里不让看,也没有。)

乐颠颠的跑回寮房,匆匆拿上换洗的内衣,跑向庙里那辆破中杯车,生怕晚了就被人丢下了。坐上车后,想想自己,忽然觉得好笑,怎么搞得变成乡里妹子进城了,还是这么个小小的县城。很快的,人都到齐了,十几号人呢,还有好几个我不认识的。看来大家都很积极嘛,也不止我一个人这么激动呢。车里坐不下,后排的椅子被因为要装货的缘故,被撤掉了,我就和几个师兄盘腿坐在地上。

开车了,从窗户上看着有点荒凉的寺庙渐渐远去,心里兴奋的喊着,啊,世界呀,我又回来了!一路行来,都是农田和农村里的小平房,看着那冒烟的小屋,双层的窗户隐隐透出里面一家人坐在炕上吃饭的影子。心里忽然生起了一种温暖而熟悉的感觉,那是什么,温馨吗?羡慕吗?动心了呀,难怪师父不让出庙门,看到这样的场景,确实很难让人不动心呀,忍不住就想起了千里之外的家,和那带着泪水看着我远去的母亲……

心情有些沉重,不想再看外面,我低着头一个人发呆。“看这里!” 车上最小的小杨居士高兴的叫着,抬头一看,到了一个大桥边。不知道是什么河,完全的冻成了一整块冰!有生意头脑的人,在河面上画好圈,做好围栏,就这样成了一个露天的滑冰场,里面很多人在滑冰,居然还有人摆摊做生意!!好多人呀,我叹息到,更让我感到冲击的,其实是那些人穿的花花绿绿的衣服!

庙里面非常的朴素,到了冬天后,山上的绿色全都掉了,于是这漫长的一段时间,我所能看到的除了白色(雪),就只有灰色(居士的衣服和庙里的房子)。现在猛的看到这么多色彩,顿时把人迷得晕了头。我感叹着,直到今天才明白,色盲原来真的很可怜呀,一边却又叹息,真是五色令人迷呀,我眼都花了。这个时候,师父平时说的什么走在外面要记得摄住眼根,不要乱看,全都丢到天边去了。

就在我双眼应接不暇的时候,车停在了一个大澡堂的旁边,看看招牌,不错,还有干蒸湿蒸呢。一车人走了进去,里面的小姐估计傻了眼,怎么来了一群穿的破破烂烂,脏兮兮的家伙。好半天,弄明白了我们是要洗澡,这才给我门拿牌子。我暗暗的想,要是我一个人这样的形象过来,估计会被赶出去吧。

大家速度都很快,马上就脱了衣服冲到了澡堂里,估计都是很想洗澡了吧。先冲冲,然后干蒸,再湿蒸,最后泡到大池子里,哎,舒服呀,全身都发软了,身上的脏东西也应该变软了吧,这个时候来开始最后的工作,搓泥垢!我拿着一块石头(没错,是石头),在身上开始搓起来。没几下,边上的服务员就看不下去了,很客气的和我说,先生,能不能麻烦你到池子外面来搓?哦,好吧,可是,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真的有那么脏吗?看看身上的脏东西,好吧,我承认,是有一点。

泡了一个多小时后,终于洗完了,哈哈,身上轻了有2斤吧,还我本来面目了。这次大厅里的服务员小姐看着我们又有点发呆,嘿嘿,知道错了吧,要知道,我们这里面可是有好几个帅哥的,这下露出真面目来,被震住了吧。

洗澡后,因为车要送东西,先走了,我们要自己搭车回去。这下可是我偷偷跑出去看看的机会。来这里这么久了,海城都没逛过,我去一个地方最爱的就是到处乱逛呀。找了个借口,说要买东西,和2个师兄一起离开了大部队。那两个师兄是真要帮庙里买东西,而我嘛,嘿嘿……

东北的小县城其实也真没什么看头,因为日中一食,我又不能乱买本地的特色来吃,就这么陪着两个师兄东跑跑,西看看,不时盯着路边卖吃的小摊流口水。师兄进了一个超市,我跟了进去,啊,好香呀,好熟悉呀,对了,是刚出炉的蛋糕!师兄去买东西了,我站在那里等他,蛋糕的香气一阵阵的往鼻子里飘,天呀,不要诱惑我呀!实在受不了了!我一转身跑出店门,站到了大街上。冷风一吹,清醒了很多,哎,还是这样好过些。不一会,师兄空着手出来了,我奇怪的问东西怎么不买?师兄尴尬的笑笑,里面太香了,受不了,还是换家买吧。话没说完,肚子咕的叫了,我们相视大笑,原来洗澡比干活还帮助消化呀。

坐上了回去的小巴车,摇呀摇的。开了一大半的时候,发现路上有几个人在三步一磕头的跪拜,赶快叫了停车,下去一看,是常年去庙里的居士,一男两女。一问居士,是从海城跪拜过来的,从清早3点开始拜的,要一直拜到庙里去,估计要拜到天黑才能到。这么冷的天,零下三四十度,这么三步一磕头,这个心真是太了不起了!居士一直的对我们说,你们住在庙里,发心大,了不起。听着居士的话,看着他们磕头磕得黑黑的脸,和那诚挚的笑容,我实在是没发现自己哪里了不起的。颇有感慨的告别了3个居士,在车窗上看着他们的身影越变越小,我决定,一会要在庙里迎接他们!

到了,又看到那熟悉的,青灰色的念佛堂,还是显得有那么一点荒凉,不知道怎么的,却在心里生起一种温暖的感觉。在微微的暮色中,我走进了庙里的大门,恩,看来外面的世界其实也没什么意思嘛。

在去山里住以前,我最怕的动物是老鼠(汗,大男人怕老鼠),而我最怕做的事情,却是做饭。小时候,家住在一个类似小镇的地方,那里给我印象最深刻的,除了一片片低矮的平房和吃饭时端着碗到处逛的邻居外,就是那一只只肥硕。毛绒绒。脏兮兮而又无所畏惧的大老鼠!那时候,我家里养的小鸡小鸭子无数次被老鼠咬死,有的连头都找不到了,凄惨无比。天生天养的老鼠过得非常滋润,总在垃圾堆里,水沟里找东西吃,体型也越长越大,以至于一些家养的猫儿都打不过它们,看到它们都只好绕道而走。鼠辈横行,好多次闯进了我家,躲在床下,柜子下,在黑暗中用它那闪闪发亮的眼睛盯着我,咬着床脚的木头威胁我,因此,我一直对这种凶猛而脏兮兮的动物有一种敬畏的感觉。至于下厨房,因为我一直比较懒,而且总觉得那是一种高难度而繁琐的技术类工种:用菜刀可能会切到手,而炒菜弄不好吃了会拉肚子,最关键的,饭后还要洗碗!算起来只有煮饭比较简单点,我还能勉强胜任,所以也一直不喜欢下厨房。早在去庙里以前,我就听说过,庙里有个地方叫斋堂,就是世间的厨房。那时候我就在想,千万可别让我去斋堂!但事实再一次证明,在庙里,就是你不想要什么,就给你来什么。

晚上诵咒后,客堂的调令过来了,我被重新分配,明天一早就要离开门卫,离开出坡的队伍,到斋堂去报道。听说我被调到斋堂去,大伙看我的眼神各不相同。有同情的,有怜悯的,有赞叹的,有羡慕的,这都是怎么了。就算我来了有一段时间了,仍觉得斋堂是个神秘的所在。那里不让外人进,里面的人也不参加外面的一切活动,包括早晚课,连坐香诵咒都很少参加。听说里面都是一班小孩子,里面的负责人老王居士,有说他好的有说他坏的,真是神秘呀!

晚上睡前,忍不住问问住在一起的门卫师兄,他反而笑了,那是好事呀!本身妙祥师父在五台山时是从斋堂出身的,也因为斋堂一直是庙里最苦的地方,而里面老王居士的管理方法也和外面不一样,所以被派到斋堂里去的一般是师父认为值得造就的弟子呀!听了这话我才放心了,原来是看得起我呀,那我去好好干。

一早,才2点,按要求香也没坐,顶着满天的星星就向斋堂出发了。到地方后,推门进去,几个半大的孩子早已穿着白大褂,开始切菜了。转身从里面走出一条大汉,大概1.78,结实的身板,浓而微皱的眉毛,发亮的眼,最吸引人的是那一脸钢刺一样的络腮胡子。抬头看看我,眉毛皱了皱,“什么事?”“ 我来报道的。” 似乎有点意外,“你就是那个新来的?”“是呀。”“ 去找个衣服换了,洗了手帮忙去。”就这样,我糊里涂的换上件白大褂,洗手开始去帮忙。

一开始事情也很简单,择菜叶,洗菜。只是在庙里,比在外面要节省很多,能吃的菜叶一点不浪费,除了叶子黄色部分和烂叶子,其他全部都要留下来。一大堆在我的标准里早属于垃圾的叶子,硬被选出了不少能吃的部分,当然,这也耗费了大量时间。等几大袋青菜选完,早课也早已经结束了,天都开始放亮了。接下来是洗菜,冬天,冰冷的水,手一下去就冻到发麻,晃几下后就没了知觉。加上点热水,还是照样冷,忍了吧,总不能放开水把菜叶给烫熟了吧。然后是煮饭,老大的铁盆,装着好几十斤米,晃着,淘着,当然我这个门外汉现在只能当学徒在一边看着,帮着递个东西,打打下手。中间老王居士问我,你以前没做过饭?我老实回答,没有。老王眉毛又皱了皱,冷笑一声,嘿,现在的人呀。在几个半大小孩的注视下,我忽然觉得有点脸红了,啊,这个,不会做饭也很丢脸吗?

忙忙碌碌一直到8点多,总算告一段落,大家可以休息一会,等着10点钟的头堂。围着暖气片坐了一圈,老王开始训话了。喂,新来的,给你说说规矩,别出去丢了我们斋堂的脸。我老早注意到你了,一过斋,整个斋堂就你老东张西望,什么好吃的都要一大堆,吃的狼吞虎咽,没一点威严,你要改!啊,我有这样吗?汗,还真是没注意过呢。老王接下来开始给我详细的讲斋堂规矩。

过斋也是修行,一进斋堂就要开始摄心,不许说话,不能看到好吃的就动念。你们要看看师父,一坐上椅子后,脚绝对不再动一下。过斋身体要端正,不能到处看,行堂的到了你前面,你要的话就推钵,不要就不用理。饿的话就要,不要去看行堂盆里端的是什么,不许分别。东西打好了,念供后开始吃的时候,要端起钵来吃,吃的次序要从离自己最近的食物开始吃起,不许分别,不许挑着吃。吃时不能发出声音,不许用勺子碰到钵发出声音。七分饱就不要再吃了。斋堂实行一坐食,起身就不能再继续吃了…… 如此的规矩说了一大堆,听得我目瞪口呆,原来我吃了二十多年饭,到现在还要重新来学怎么吃饭呀……

于是,这天中午的饭是我有史以来吃得最认真的一堂饭(老王总在那用大眼睛瞪着我)。听说有的师父可以做到,才吃完饭就忘记今天吃的什么菜,这个看来我也是有可能做到的呀,如果老王每顿饭都这么瞪着我的话……

过斋结束了,接下来是我最不喜欢做的事情:洗碗搞卫生!比丘们的钵都是自己随身带着的,只有居士们的盆是斋堂提供的,要我们来收,来洗,还要擦桌子,拖地,洗盆,洗锅…………。一大堆的善后事情,老王开车跑到菜窖里选明天的菜去了,留下我们几个继续干活。

才13岁的小杨居士忽然兴奋得大叫起来,抓到只老鼠!倒~这个也这么高兴么。小杨年纪虽小,个子可实在不小,13岁,1.78米,北京人,真是不知道怎么长出来的,这么高~

小心凑过去一看,一只小小的灰老鼠被关在铁丝编的捕鼠笼子里。这只老鼠比起它那些亲戚们个头可小多了,眼珠非常有神,咕碌碌直转着,似乎对这种处境一点也不惊慌。不错不错,年纪虽小,但颇有大将风度,有前途呀。还没等我夸奖完,老鼠猛的朝我一扑,撞在铁丝上又掉了回去,却把我吓了一跳,大家哈哈大笑。老鼠开始在笼子里愤怒的吱吱叫起来,边叫边转着圈。哎,还真是经不起夸奖,才夸它一句就成这样了,看来我还是躲远点吧。大家给老鼠皈依念佛,我估计这家伙根器比我还钝,在笼子里不是叫就是跳,可能佛号都当耳边风了。于是,整个下午,这只老鼠都成了几个小孩的玩具,干会活就去逗弄一会。我在一边直摇头,玩什么不好,偏去玩老鼠,哎……

斋堂的活都是些琐碎的活,简单重复而大量的工作,我们一直做着,到晚上近10点钟才结束。换回衣服,继续顶着满天的星斗回寮房,这个时候我才想起,今天,好象我还没见过太阳是什么样子呢,还真是披星戴月呀!

菜刀:街头小混混战斗时的常用工具,厨房菜鸟经常用它来切自己的手。

这个是我对菜刀的定义,而且,事实证明,第二点是非常正确性的。

一大早,跑到斋堂,老王交代给我们的工作也很简单,切萝卜。东北的萝卜有两种,一种是长的,和南方的一样,又白又水灵。另一种是圆的,长得和小时候动画片拔萝卜里的一样,表皮带点红色,硬梆梆的。萝卜昨天下午就已经洗好了,我和几个小孩一人一个菜板,拿上寒光闪闪的菜刀。说起这菜刀,真是要夸老王的手艺了,真不知道是怎么磨出来的,每把菜刀都带着一股冷气,这菜刀,要是砍在手上…… 恩,还是不要乱想的好。

圆圆的萝卜放在菜板上,怎么都放不稳,刀一碰就四处乱滚,这个没法切嘛。再看看别人,哦,原来是这样,刀后边先下去,一压就变两半了,接着横两刀,竖三刀就变成萝卜块了,用这个来学立体几何估计效果应该不错。很快就熟练了,盆里也堆上了一大块萝卜块,原来用刀也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难嘛,哈哈,难道我就是传说中的天才?萝卜切完了,老王又换上一大盆酸白菜,继续切。

白菜好象要复杂点,要拿刀子片好,然后一块块的叶子整理好,切细。酸白菜很滑,水又多,一刀下去叶子老滑到一边,真是费劲。老王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我身边,看看,你这切的什么?能吃吗?一把抢过刀,老王亲自示范给我看,喏,看清楚了,就这样切。现在的人呀,什么都不会。老王叹息着走开了。奇怪了,怎么老王就切得这么快,还不打滑,我试下……一刀下去,血染菜板,晕,大意了大意了,举手一看,一大块肉皮连着指甲被切掉了,这刀,还真是快呀,奇怪的是,怎么切白菜的时候老切不动呢。

小杨首先发现了情况,喊了起来,切到手了,切到手了,老王跑过来,拿起我的手一看,马上去找纱布。小张直奔医务室去拿创可贴。清洗包扎后,我又沦落为二等人员,开始在旁边打打下手,这次更彻底了,连水都不用下了。老王接过了我的工作,一边麻利的切着,一边数落我,你呀,就是以前做事做得太少了,所以现在要多受受苦,以前都是别人为你做事,现在你就要多给别人做事,去把盆拿过来。

马上就要到10点了,头堂要开始了,老王开始布置了。你,今天和他们一起行堂。行堂吗?哈,这个活不错呀,终于轮到我了。记得虚云老和尚当年出家,可是行过好几年的堂呢。听说行堂特别容易积累福报。因为庙里除了有常住僧外,还有云游来挂单的师父,负责行堂的人,能以恭敬心给这些师父打上饭菜,说不定就会供上一个开悟甚至是证果的师父,那个福报就厉害了呀!哈哈,发了发了呀。

带上帽子,口罩,我站到了斋堂窗口旁,老王还一直在边上念叨着,记得,动作要慢,要稳,走路要快,千万别洒了,盆里的东西要推出来,让人能看到,勺别碰钵,给师父们不要打太多了,多了的话,师父们就不会吃后面的东西了……

一盆盆香气四溢的饭菜就摆在面前,又到了吃饭的时候,想想真是让人饿得受不了呀,而我最多也只能看看。行堂看来也是个不容易的活,难怪要带口罩了,要不然,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打板了,师父们低头走了进来。这次我可以明目张胆的四处看了,我倒要看看别人是怎么过斋的。引罄一响,开始念供,头两轮因为我没经验,只能在一边看着,没让我上。念供五观后,大众开始过斋,这下差距就看出来了。师父们都是端着钵,低头慢慢的吃着,后面的居士可就水平不一了。有四处张望的,有直瞟着窗台后菜盆看有什么好菜的,有不喜欢的就不要喜欢的就拼命举盆的,还有吃饭吃得满脸全是饭粒的(日中一食加体力活,真的很累,让人老觉得吃不饱),汗,这些毛病,好象我以前都有,现在一看,还真是刺眼呀…… 老王在背后推了推我,该我上了。端上盆,还挺沉,不下三十斤。先走到师父面前,放低盆,略往前推推,师父低头吃饭,不理。不要?不行,我头回行堂,怎么能能放弃供养师父这么大的功德呢,不走,再把盆往师父那推一点,还是不理,我还想继续等,一转头,老王的眼珠都快瞪出来了,直好继续往下一个走去。这次一个师父推钵了,嘿嘿,供僧福报大呀,我舀了一大勺放进钵里,心里默念着,清净心供僧,谁知道,由于太贪心,舀得太多,汤水洒了一桌,那个师父用毛巾搽净,低头继续吃。完了,这勺打得太多了,估计这个师父后面的东西都不会再要了。走了一圈回来,老王瞪了瞪我,好象在说,完了再和你算帐。

就这样,我的头回行堂就在不圆满中结束了,之后的总结会上,老王点出了我工作上的缺点,我低头表示接受错误,坚决改正。

今晚工作结束得比较早,可以参加诵咒了,这又让我兴奋无比,因为昨天发现,我可以背诵楞严咒了!跑到念佛堂,居士们早已准备好,围坐着。盘上腿,闭上眼睛,鱼子一敲,领咒的开始唱了,“妙……湛……总持不动尊,首楞严王世稀有……” 真是好听呀,这次的咒诵得特别清净,耳里只有咒声,心一直跟着咒跑,小鱼子敲得格外的快,让你打妄想的时间都没有,全身似乎都跟着咒在震动,声音也越诵越大,通体舒畅,直到结束后还不想放脚。哈哈,诵咒就是好呀,不用拿本书在那翻来翻去,心念更容易专一,楞半年楞半年,我终于把他楞下来了。

晚上泡了个热水脚,不由的感叹道,哎,这大冬天泡脚,可真是过的神仙日子呀,一夜无梦。(事实上,那里晚上几乎不做梦)

不知不觉,在斋堂里也呆了好一段时间了,学会了切菜(至少不会再切到手),学会了和面,做馒头。包子。花卷,行堂也不会再洒得一桌都是。但因为我负责的是面点和米饭,所以一直没学会炒菜。每当看到13岁的小杨举着半人高的大铲,在直径2米多的大铁锅里努力翻炒着时,总让我有一丝羡慕,这个活多有意思呀,要是练好了,估计本事和少林寺的烧火僧有得一比了……

老王也是个很有意思的人,看表面,五大三粗,脾气火暴,其实心很细,还带着一点童趣。据说他原来脾气非常大,当时化来老和尚还在美国的时候,宣化上人就曾和他说过,等你以后到了东北,有一个叫老王的,你叫他少发点脾气。有一天,老王给老和尚做饭,因为什么事情发了很大的脾气。饭做好后,给老和尚送了上去。老和尚一口都没吃就让端了下来,问为什么,老和尚说,这饭里有很重的嗔味,没办法吃。经过一些这样的事情,老王的脾气好了很多。当然,在我来看,还是不小的……

老王爱创新,据说他家里的房子就是自己设计的,以至于一些工程师看到他家房子都会求着要到他家来看看。(老王自己的话,我是不太信的)在斋堂,老王也常会搞一些新的尝试,但因为技术不成熟,有时候也会失败。比如,我们做出过一种比牛皮还有韧劲的煎饼,一种放在盘子里,需要用刀子来切的棕子等等。当然,大部分的创新都还是成功的,这也是他非常得意的一件事,为了能让出家师父们吃好点,他确实也是花了不少心思。

日子就这样在锅勺的碰撞声和老王的笑骂声中一天天的过去。这天中午,老王坐在那和张居士商量着什么。过去一听,老王在说,怎么样明天能做些好吃的?做好吃的,为什么明天要做好吃的?老王偏头看看我,明天就大年三十了。 啊!!不会吧!!明天三十??

这确实让我大吃一惊。老听人说山中无甲子,这下我是真的体会到了,不知道是礼拜几,因为没有休息。不知道是多少号,只知道客堂会挂牌:14超度15剃头洗澡16普佛,不知道是几月份,因为天总是那么冷,好象永远是冬天。年呀,好象是一个很久远的事情了,在这山里,实在是没有那种感觉。

居士们真的很诚心,三十的清早,几个居士冒着寒风,骑着单车赶了几十里路,带来了连夜包出来的好几十袋素饺子。看着他们呵着冻僵的手,淳朴而又快乐的笑容,实在让我心里很感动。托他们的福,三十这天,大家都吃到了香香的饺子。

饭后就开始忙碌了,老王告诉我们,按惯例,初一会有很多人来庙里吃饭 ,一定要多准备点,为了方便,我们决定做馒头。

几个大盆,每个盆里50斤面,我们使出吃奶的力气揉着,一边揉,我一边想,现在,估计我身上最干净的地方就是这双手了,每天洗东西又揉面,一天怕不要洗7。8次手。正揉着,门一响,当家亲舟师父进来了。亲舟师父看了看我们,笑道,揉面呀,这个好,等什么时候你们的心性都象这面一样,随便怎么揉,没一点脾气的时候,那就不错了。说完后,到处看看又出去了。我心里想着,象面团一样没脾气?估计那个时候,我都快被揉死了吧~~ 这天夜里,工作一直到11点多。

敲钟了,一天又开始了,对了,今天大年初一呀!洗漱后赶紧跑去斋堂,马上开始做馒头,上蒸笼,然后一笼接一笼的出馒头,再继续上,继续出。天大亮的时候,馒头已经多得没东西装了,檫檫汗,忍不住笑笑,这下来多少人都应该够了吧。然后计划永远是不如变化的。天一亮,成批的人群开始涌进庙里。好在庙里虽简陋,但地方却很大,站上几千人还是没问题的。老王开始急得团团乱转,快!快继续蒸馒头!!我一边忙着一边感慨,这庙还是在这么偏远的山里呀,还这么多人初一跑来烧香,要是在城里怕不挤翻天了!

很快,我也就笑不出来了。10点准时开始过斋,师父们进去后,其他的居士随后而入,很快能坐下一百来人的斋堂就坐满了。黑鸦鸦的人群在外边等着,不少人趴在窗户边好奇的张望着。我很生气,没看过吃饭么?趴那看什么呢。但想想自己以前去庙里,好象也是这样趴在那里看的……

因为人太多,师父们都只匆匆吃了点东西就走了,然后外面的居士一拨拨的进来。人太多了,各种各样的人都样,有挑三检四的,有边吃边聊天的,有吃好了剩一大堆东西的,还有吃完不走坐那休息的,看得我实在是无法生起众生平等的心。心里不高兴,行堂也就表现了出来,贪心的叫我给东西,我就给少点,挑东西吃的人,我就给他不爱吃的东西,坐那聊天的人,我路过的时候就狠狠的瞪她们。这么忙活着,老王好象越来越急,怎么了?转回去一看,倒~ 馒头和菜都不多了,再看看,还没进来过斋的人好象还有不少呀…… 老王把我们招呼了过来,开始支招,现在大菜还比较多,馒头快没了,接下来的人,每人先给一勺大菜,然后再发馒头。这一招果然不错,一大勺大菜扣下去后,绝大部分的人看到馒头就直摇头,看样子能熬一会了。

不经意间,抬头一看钟,我也开始急了。快11点半了,我们斋堂的人,还没吃呢,要知道,庙里日中一食,过了12点也就意味着我们要饿一天呀,要明天中午才能有饭吃!我可是揉了好几十斤面,消耗得差不多了呀,再看看几个小孩,老早就弯着腰站那了,估计也没劲了。

终于,在11点45的时候,过斋的居士们都吃完了,我们马上跑去拿自己的饭盆,还有15分钟,快来不及了呀。拿起行堂的盆一看,什么菜都没了,只剩了几个馒头,还是冰冷的…… 还是老王有办法,用开水泡了袋大酱,给我们做汤,就着几个冷馒头开始吃。正吃着,师父进来了,笑笑的看着我们,不要急,还有10多分钟,今天辛苦了,不错,喝点罗汉汤。大家都笑了,哈,罗汉汤,这个名字还真有意思呢,真没想到呀,这个年我居然会吃这样的东西,实在是这辈子过的最特别的一个年呀。

年一过完,春也就快到了,虽然寒风仍是那么锋利,却吹不去枝头那娇嫩的花朵。也不知道是哪一天,猛的抬头,忽然发觉满山居然开着片片的花儿。这让我很是吃惊,也很是兴奋。于是,在中午仅有的休息时间,我又有了一个去处:斋堂后的山上,看花。

那样的中午,太阳是很大的,晒在人身上暖暖的,枯黄的草隙中,积着未化的雪,白得耀眼。我一个人走在山道上,穿行在灰色的灌木丛间,朝着在山下选定的那一片花海,慢慢的走着,经常会走出很远的距离,直到见不到人,也听不到声音。那花海在山下看来似乎是很密集的一大片,等到走近了才发现,原来也只是间或的几丛。

花儿就这样开在土黄色的灌木枝条上,没有绿叶的衬托。小小的,六瓣儿,现出淡淡的紫色,中间微伸着粉黄的花蕊。那淡紫的花瓣薄得似乎透明,让人一看就生出一种爱怜,却又害怕会被自己的气息呵化了。我不仅奇怪,这样娇嫩的小家伙,要怎么熬过这零下几十度的夜晚?难道她们本就是冰雪化成的?紫色的雪吗?

几朵小紫花儿簇成一团,几团花儿又簇成一枝,直到那开满了一树的花。忽地,一阵风吹过,顿时,漫天飘起了紫色的花雨,那瞬间,我居然呆住了,心头想起的却是黛玉葬花的故事,难怪黛玉要去葬这些精灵,看着这样的美丽,这样的陨落,叫人怎不心绪千结。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似乎只有这两句才能勉强形容这样的场景呀。

叹了口气,轻轻拈起肩上落下的一朵花瓣,细细的看着。还是那份淡紫,还是一样的透明,只是花瓣的边缘已经开始枯萎。还只是生命开始的初春呀,她却已开始告诉我无常的到来。我不禁迷惑了,这美丽,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什么她就不能永远这样美丽下去呢?抬头看看天,仍是那样的蓝,那这天空也有一天会变了吗?不过,那个时候我肯定也不在了吧。无常,我看了很多,但每当这样的时候,我仍是很难受的。看着眼前飘飞的花瓣,想起那早已远去的人,心头不禁黯然起来。好美的花儿呀,但你的美丽却只能独自绽放在这深山的枝头,也只有我来做你的知音,默默的看着你一夜开放又瞬间凋谢。开谢花,这三个字原来有这样深的意思在里面呀,透露出来的,是一种浓浓的寂寞呀。

回去的路上,心头似乎沉重了许多,心是静的,静中带着淡淡的忧伤,这样的情绪也有好长时间没有体会过了,我慢慢的回味着。

隐隐的,听见有人叫我,抬头一看,不远的小路上,小吴居士带着个小包袱,正笑笑的向我挥手。心里一动,我跑过去。你要走了?是呀,要走了,正好碰到你,就和你说声。去哪里?还回来吗?回家去了,下次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我默然了。小吴挥挥手走了,我就这样站在那儿,直看到他的背影消失。是呀,又走了一个了呀,杨师兄,上海李师兄,现在是小吴,朋友们一个个走了呀。这么大的庙里,好象又回到了我刚来时的情景,没有朋友。没有能了解你的人,纵在千万人中,也好象只有你一个人。忽的想起一个故事,一个师父告诉我的。那时候,他师父在终南山闭关修行,想彻底破掉我执,这一次闭关很多年。在终南山闭关,有时候一两年都看不到一个人。修行人最大的敌人就是寂寞,有时候,一只鸟飞过,师父都会看着发半天的呆。我想,如果是我的话,绝对无法忍受下去的,我不喜欢热闹,但却同样的害怕这样的寂寞,难怪说人是矛盾的。

该回斋堂了,我低头慢慢的走着,一转眼间,看见路边的乱石中,居然顽强的长着一朵黄色的小野花。这是什么时候开出来的?我蹲下来看着她。没有惊心动魄的美丽,就那样静静的放着,耀眼的黄色在阳光下,显得那么生机勃勃。心里又想起一句诗:“闲花淡淡春” 是呀,她不管有没有人欣赏,就这样淡淡的开着,张显着自己生命中本有的颜色,顽强中而带着生机。起来继续走着,天还是一样的蓝,心情却似乎开始变得轻松起来。

春天除了带来漫山的花朵,还带来另一样好东西:野菜。

说实话,我以前除了芥菜煮蛋,是没吃过别的野菜的,所以当女居士们送来一把把刚摘下的新鲜野菜时,我迷惑了好一会,这个野菜要怎么吃?炒吗?居士笑了,这个是铁线菜,煮来吃特别甜,这个是苦丁菜,带点苦味,可以降血压,适合沾着大酱吃…… 于是,当天我们的工作就是与野菜奋斗。野菜泥很多,要洗干净很费工夫,有些根兜比较大的还要拿刀子来刮才能弄干净。苦丁菜由于太苦,需要把根劈开,放在水中泡泡才行。就这样,中午的凉菜出来了,大酱拌野菜,野菜是生的,只是清洗过而已。这道菜出乎意料的受到大家的欢迎,一大盆野菜,很快就被吃空了,这让我很好奇,真的这么好吃吗?一会我也尝尝。二堂,轮到我吃饭的时候,看到野菜过来了,我要了一大夹,夹起一根尝尝,啊,苦得要命呀,还有一股子土腥味,皱着眉头嚼烂吞了进去。这不就是在吃草吗,还是生的。大酱过来了,赶快要了一大勺,拌上野菜,这下好点了,咸味冲淡了一点这苦苦的感觉。看看桌上小山一样堆起来的野菜,不禁发了愁,心里狠狠的骂了自己一句,叫你贪心,这下够你吃了吧。转头看看那些东北的居士,一夹夹野菜吃得正香,不禁感叹,难道地域的区别这么明显,南方人口中的苦味北方人吃起来就成甜的了?

过斋后,老王召开全体斋堂动员大会。原来天气好了,女居士们送来的野菜让老王也动了心思,老王决定,咱斋堂不能走在居士们的后面,咱也要上山去挖,挖野菜那太普通,咱要去挖黄精!

黄精呀!这个东西我可是久闻其名了,古书里,小说中,那些修仙的人,练武的人,掉到悬崖下后,多半都是靠吃黄精来过日子。据说这玩意,经常吃的话,吃到后来,眼睛会发光,身轻如燕,走起路来,连蹦带窜的,碰到厉害的,吃上几年都能飞了!只是,这样神奇的东西,我们这小山上能长吗?老王笑了,你们跟着我走就行了。

带上小挖子,几个塑料袋,我们出发了。还是斋堂后那条山路,我们边聊边走着,走不远后,老王开话了,看到没,就是那个,那个就是黄精。什么?那东西就是??我可是常看见这东西呀?它就是黄精?小小的一根,笔直的草干,周围均匀的长着一圈圈的长条叶片,实在是非常的不起眼。按照老王的指示,我们轻轻顺着根挖下来,别看上面不大,下面根可不小呀,覆盖的范围还特别广,甚至直接长到了周围大树的树根里面,实在是很不好挖。很快,小挖子就用不上了,改用手开始刨土,费了十多分钟才把根挖出来,中途还断了好大一截。拿起那根一看,白白的,很嫩,凑到鼻子边一闻,一股清新的药香气让人精神一振,哈哈,有意思。老王开话了,这个叫鸡头黄精,可以用来煮粥吃,也可以蒸好晒干勾糖作成甜品。哈哈,闻到这味就舒服了,要是做好了,一定好吃,真是期待呀。

于是,我们分头各自开始挖黄精。我顺着林子一直往深处走着,这些小的我不屑去挖它,要挖就挖大的,林子深处肯定有!果然,让我发现一大片,长得还挺高,哈哈,就是这里了。我趴了下来,开始小心的挖。顺着根,一点点的挑着,土很硬,根却很脆弱,稍不小心就会弄断,最恼火的是那些长到灌木中的,和树根纠缠着,为此我一怒之下拔倒了好几棵小树……

又发现一个大的,我顺着根一直盘着,咦,怎么有点看不清根在哪里了,一抬头,天已经黑了,挖了这个就下山!我继续挖着,顺着根摸到了一个小土堆,奇怪了,怎么好好的跑出来一个土堆,继续挖!挖着挖着,觉得不太对劲站起来,凑近点,这个是??倒,墓碑!!我跑到人家坟上来挖了!转眼一看四周,黑黑的,斋堂的人也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其实是我自己跑得太远了)昏黑的森林中,就我一个人独自站在一座孤坟面前,顿时觉得有点胆虚,赶快把挖开的土填上,对坟里的主人说,你住这里也勉强算是庙里的常住啦,一定也常去庙里听经,我们也是自己人了,我这也是给庙里干活,挖错了,不好意思,别怪别怪。说完转身,匆忙跑了。一气跑回到斋堂门口,灯亮着,大家都在里面,顿时生起一种回家的感觉,靠,这帮家伙,走了都不叫我一声,就留我一个……

第二天的黄精粥果然大受欢迎,吃起来又香,还能补身体,实在是好东西呀,至于野菜,就留给那些爱吃的人吧,我喝粥就好了……

今天加班加到比较晚,就写几个听来的小故事吧。

来来往往的,庙里常有一些云游挂单的比丘。有住几天的,有住一周的,真正留下来常住的却是不多。

这天又碰到个挂单的师父,这师父长得和和气气的,非常斯文,见了我也是笑笑的打招呼。正好难得清闲,于是找个地方坐下,和师父聊起天来。日正当午,松树阴下,一僧一俗,盘膝对坐,相谈甚欢,山风袭袭,衣襟飘动,所缺的只是一壶清茶而已。

这位师父是在内蒙出的家,很是推崇宣化上人,说起来这还有一段原因的。

师父出家的庙里有一对师兄弟,修行很精进,也很刻苦。这对师兄弟听说了宣化上人的故事及万佛城的家风后,十分敬仰,发愿要到万佛城去跟随宣化上人修行。可是,他们只是一个小寺院的出家人而已,要怎么才能去到远在美国的万佛城呢?两师兄弟分别想办法了。师兄说,经上说了,念大悲咒可以满人的愿望,我现在就专念大悲咒,一定要实现去万佛城的愿。师弟说,宣化上人说了,谁想做他弟子,只要给他照片磕一万个头就可以了,那我就努力给上人照片磕头,求上人接我去万佛城。于是,两师兄弟分别按自己的方法开始做了。

大概一年多吧,师兄莫名其妙的接到一封美国万佛城来的邀请函,就这样,师兄去了万佛城。而师弟着急了,看师兄都已经去到上人身边了,看来自己的心还不够呀,于是师弟更加努力的拜。一天中午,师弟在大殿里,忽然看见宣化上人走了进来,上人看见他,问了一句,就是你吧?师弟没反映过来,上人已经走了。等醒悟过来,师弟后悔不已,我刚才怎么不求上人让我去万佛城呢!几天后,万佛城邀请师弟的函件也到了,于是,这对师兄弟都一起去到了上人身边。

因了这个原因,这师父庙里的人都十分推崇宣化上人。听了挂单师父的故事,我忽的记起了妙祥师父出家的故事,也有相似之处。

师父出家前在医院工作,家庭收入各方面都还不错,那时候师父虽然学佛,但却没想过出家。一天有个女居士路上碰到师父,忽然问了一句,你学佛满不错的,准备什么时候出家呀?师父自己说,当时他还有点不高兴,好好的问什么出家,于是就随口答道,如果宣化上人收我做徒弟,那我就出家。过后可能师父自己都忘了这事,万佛城的信来了,宣化上人写的,上人在信里说,你出家,我收你做徒弟。这下师父没办法了,要守五戒呀,不能妄语,于是师父因了这个因缘出了家,做了上人的徒弟。

如此看来,高僧都是时刻在观察着法界中的有缘众生呀,想想也是,不要怪没好师父教你,那是你还没达到好徒弟的标准呀。

闲话过后,两人相对无语,默默的看着山色。早春阳光下的山,透着一股嫩嫩的新绿,宁静而温暖,有点象我现在的心境,静静的而又若有所思。

小时候很喜欢看神话故事,那时候电视里放八仙实在是让我激动了好长一端时间,每集不落的接着看,直到演完还意尤未尽。看过后对里面吕洞宾。韩湘子特别喜欢。后来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一首据说是吕洞宾写的诗,“朝游北海暮苍梧,袖里青蛇胆气粗。三醉岳阳人不识,朗吟飞过洞庭湖。” 于是很自然的背了下来。直到后来长大了,每当看到云雾缭绕的山峰或波涛浩淼的水泊,总是想起这首诗,然后想象着一席青裳的道人,背负长剑,衣襟飘飘,在云雾中负手飞过的那份逍遥。或者想象着韩湘子,横举长笛,临风而立,低首轻按的那种自在。

虽然古人一直说僧道僧道,好象僧应该是在道的前面,但我一直对僧没有什么太多认识和了解。那时的我,不喜欢僧人剃了光头,喜欢道人高冠长须,飘飘若仙的样子。私下认为道士要比和尚逍遥,潇洒。那时候也总找一些道家的书来读,什么老子。庄子。周易等等,虽然看不太懂,却很喜欢庄子里的逍遥境界。

及到后来,偶然的看到禅宗的一些典故,才发现,原来佛家还有这样的机锋和智慧,这样的辩才和自在,深感兴趣,这才开始接触佛教的经典。也恰是因缘,我这等爱胡思乱想,不爱服人的人,第一本开始看的就是楞严经。原经文实在是太深,我才看了一小段就觉得没法看下去了,实在是看不明白。于是在网上找来了注解,宣化上人的楞严经浅释,当然,那时候也不知道宣化上人是何许人也。

细细的看下来,才看到世尊向阿难七处征心,就觉得越看越糊涂,越看越迷惑。以往所认为的一切,在这里都被否定了,这个不是心,那个不是心,这个不是我,那个不是我,那么,我是谁?心在哪里?我是真的害怕了,和经里的阿难一样的惶恐了,我要是没了,谁来修行?道家那些炉鼎宅女,婴儿又是些什么?成佛成仙的又是谁?于是,多年建立起来的观念被瞬间摧毁了。我急急的往下看,却又不敢看得太快,生怕会漏过什么。一直的看到世尊向阿难开示出了真实之意时,心头仿佛猛的开朗,啊,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好象有一点明白了。也是自此次以后,我深深的相信了,诸经典中,再也没有比佛经说得更透彻的了,也真实体会到,自从一看楞严后,不读人间糟粕书。也明白了,为什么典故里黄龙禅师要骂吕洞宾守尸鬼,当时也自以为明白了黄龙禅师问吕洞宾“半升傥内煮江山,一粒沙里看世界”这句话的意思。

从此以后,凭着读过的几个禅宗典故,看过的半部楞严经,就开始冒充佛法达人向人炫耀佛法,看这个也不对,看那个也是愚痴,谈起来是天花乱坠,口沫横飞,不把人说服了誓不罢休,颇觉得自己有种冷眼观众生的感觉。那时候认为,庙里的僧人嘛,有我懂得多吗?直到一天真正碰到事情的时候,才发现,我的佛法在哪里?为什么好象对我没起到作用?才想起一个大德说过的一句话,学佛,要得到真实的受用,要真能改变自己的身和心,这个才是真的有效果。看看自己,贪嗔痴一点不少,比起以前还多了个慢心,真正不如普通人了。

及到了大悲寺,也没人和你谈玄说怪,就是每天老老实实干活听话。巨大的落差让我有一段时间非常的不解,没太多时间看经书,很少说法,就每天这样的干活再干活,这个算是学佛修行吗?我和外面的民工到底有什么区别呢?民工还能吃个饱睡个好,这个还不如民工呢。这样的想法让我迷惑了很长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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