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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的诗人 五十码赛跑

luyued 发布于 2011-05-26 18:52   浏览 N 次  

  

  未来的诗人

  那个时候我是爱默生小学三年级十五个学生里面的第十四名优等生,有一天教育局里费了一天工夫研究问题。

  这是多年以前的事情了。

  我是过了八岁没满九岁,至多是过了九岁没满十岁,乖得很。

  在那个时候,一般的教育局不大为一个小城市里的小学生纷纷扰扰的,要是有几个孩子似乎笨头笨脑,一般的教育局只当他是理所当然,由他去。

  可是有些个长老会的牧师,有时要朝那些海浪似的万头攒动的少年听众看看,说,“你们是美国的未来的领袖,未来的实业大王,未来的政治家,以及,我敢说,未来的诗人。”这一套话我最爱听,因为我爱猜想猜想我的好朋友杰米伏尔大,法郎基索沙他们将来会当哪一业的大王。

  我知道这些孩子。

  他们是头等棒球手,可是天生的白痴,用更科学的名词来说是高度低能。身体强健,力气大,精神旺。我不信他们容易发展成为工商巨子,他们自己也不信会有那么一天。你要问他们,打算将来有个什么样儿的前程,他们就老老实实的说,“不知道。大概没什么吧,我想。”

  我们的教育局,尽管一面教我们读书写字,却对于我们这些小流氓不存多大的奢望。

  可是有一天,我们的教育局费了一天的工夫去静静的研究,研究了七个钟头之后,决定要让公立小学的学生个个受详细的体格检查,要想解决贫民窟的少年居民的健康之谜。

  按照书面证据,有统计有图表的,凡是我们家附近住着的人全应该头形不整,胸腔陷落,骨骼不正,嗓音不亮,无精少神,多愁易怒,还有六七种别的小毛病。

  可是按照摆在每个公立小学的教师面前的证据。这些贫民窟里来的小流氓,头形整齐,胸腔饱满,身材优美,嗓音响亮,精神太足,一心只想顽皮。

  这个事儿不对,准是哪儿出了点乱子。

  我们的教育局决定要找找看,究竞乱子出在哪儿。

  到底让他们找出来了。

  那些有统计有图表的书面证据错了。

  就在这个时候,我第一次知道我是一个诗人。又欢喜又生气。我记得清清楚楚,是在市立大会堂,正午,和六百个未来的大王和部长在一块儿。我记得听见那年老的奥吉尔维小姐打起刺耳的女高音唱出我的名字。

  轮到我爬十七级台阶登上那讲坛,走到讲坛的中心,把上身的衣服脱光,吸气,呼气,让他们量这儿量那儿,轮到我来这一套了。

  有一刹那,我心慌意乱,但是立刻被一种超人的冲动所克服,我要拿点儿气派出来。我确是拿足了气派,让所有教育局的诸位委员,三位将老未老的大夫,半打注册的护士,还有六百个未来的大王和部长,全都大吃一惊。

  我不去一级级的爬那十七级台阶,我托地一跳,跳了上去。

  我记得奥吉尔维小姐转过身,悄悄的对督学利铿巴克先生说,“这是伽洛格兰――我们的未来诗人之一,我敢说。”

  利铿巴克先生急急看了我一眼,说,“啊,原来如此。他跟谁过不去啊?”

  “跟大伙儿,”年老的奥吉尔维小姐说。

  “啊,原来如此,”利铿巴克先生说。“我也跟大伙儿过不去,怎么我就不会跳他妈那么高呢?不谈了,不谈了。”

  我把上身的衣服脱了,光着背站在那儿,胸口耸起好些根毫毛。

  “你看见没有?”奥吉尔维小姐说。“一位文学家。”

  “吸气,”利铿巴克先生说。

  “多少时候?”我问。

  “越长越好,”利铿巴克先生说。

  我开始吸气。四分钟过了,我还在吸气。自然咯,那检查的人员有点诧异了。他们赶紧开会,而我还在那儿吸气。辩论了两分钟,检查的人员决定叫我停止吸气。奥吉尔维小姐给他们说,要是他们不叫我停止,我会一口气吸到吃晚饭。

  “暂时够了,”利铿巴克先生说。

  “已经够了?”我说。“我还没有开头儿呢。”

  “现在要呼气了,”他说。

  “多少时候?”我说。

  “天哪!”利铿巴克先生说。

  “您给他说明白的好,”奥吉尔维小姐说。“不然他会一口气呼到吃晚饭。”

  “呼个三四分钟就是了,”利铿巴克先生说。

  我呼了有四分钟,他们叫我穿上衣服,下去。

  “怎么样?”我问那些检查的人。“我的体格还过得去吧?”

  “不谈了,不谈了,”利铿巴克先生说。“请你走吧。”

  第二年,我们的教育局决定不再举行体格检查。检查那些个未来的大王和部长的时候,事事合式,可是临到未来的诗人,文学家,那些检查就乱得不亦乐乎,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五十码赛跑

  我十二岁上那一年,有一天接到一封纽约来的信,从此以后我就打定了主意要变成我们那几条街上最大的大力士。那封信是我的朋友强如狮先生寄给我的。我在亚谷小说杂志上剪下一张印好的字条,写上地址,签了我的姓名,放在一个信封里,寄了给他。他很快就回我的信,热心到十二分,说我的确是个异常聪明的人,还可能成为拔山扛鼎的人――不是世间庸庸碌碌之流,那些人只是行尸走肉――我却是个未来的大人物。

  强如狮先生对我的看法和我自己的看法其实很相近。可是一个人自己的意见,能有个别人来证实一下,自然是心里格外痛快,尤其是出于一个纽约的人,而且是一个拥有世界上最大的肺活量的人。那封信里头附了几张强如狮先生的照相,什么都不穿,只穿一小块豹子皮。他是个硕大无朋的人,可是据他说从前也是个小个儿。他浑身肌肉凸起,看上去一只手也能让一辆福特汽车翻个身。

  能跟他做朋友,真是荣幸之至。

  只有一件事儿为难――我没有那个钱。在我们初次相交的时候他要我多少钱,我忘了,可是我记得,那个数目是无从考虑的。我虽然极想早日复信,道谢强如狮先生的热心,我找不出话来跟他解释我没有那个钱,我害怕我一说这个话立刻也就变成了行尸走肉。所以就一天又一天的耽搁下来,一面四处里找那合适的话,要不妨害我们的友谊,不让我堕落为凡夫俗子,一面就跟我的叔叔吉科谈起这件事来,他那个时候正在研究东方哲学。他知道了我的古怪志愿,颇为诧异,可是很高兴。他说,按照瑜伽道的说法,个个人的身内都有神秘的活力,只要把那些活力解放出来,人就强大起来了。

  “者个力量,”他跟我说话的时候爱用他的破烂美国话,他说,“者个力量世赏帝那里来的。我对你朔,阿拉木,者个镇伟大。”

  我告诉他,我立志要变个大力士。可是非先寄点钱给强如狮先生,没法儿开始变化。

  “纤?”我的叔叔满脸瞧不起这个东西,他说,“纤没有舍么用,赏帝世不受运动的。”

  我的叔叔吉科虽然不算瘦小,可万万赶不上强如狮先生那么雄壮。要是他们两个摔起跤来,我相信强如狮先生会一把抱住我的叔叔的脑袋啊什么的,不是叫他讨饶,就是把他挤死。可是从另外一面想想,我又不敢说了。我的叔叔大是没有强如狮先生大,可是强如狮先生也万万赶不上我的叔叔那么怒气勃勃。照我看起来,强如狮先生要是跟我的叔叔斗起来,至少要碰到许多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麻烦――他不是一天到晚在那儿解放出那些神秘的活力来吗?说不定他朝你一瞪眼你就得倒退三步。

  我还没有找到适当的话来解释我没有钱这件事儿,强如狮先生的第二封信又来了。跟头一封一样的殷勤,甚至还可以说,还要殷勤点儿。我高兴极了,满到处跑来跑去,解放我身上的神秘的活力,爬树,翻觔斗,抬汽车要叫它翻身,看见人来就要跟他摔跤,闹得全家不安,街坊抱怨。

  强如狮先生不说不生气,反倒减了价。饶是这样,那个数目我还是巴结不上。我那个时候天天卖报,可是那个钱是吃饭的钱。有一程子,我起身特别早,外面满到处去跑,要想捡一个掉在马路上而装满了钱的钱袋。这个玩意儿玩了六天。一共捡了一个五分镍币跟两个一分的。又捡了一个女人的钱袋,里头没有钱、有几件气味不好的化妆品,还有一张字条,写的是:何德威,芬吐拉路三七六 4号,倒写了好几个白字。

  强如狮先生的第二封信来了三天之后,第三封信又来了。从此以后,我们的通信完全成了剃头担儿一头热。事实上,我一封回信也没写。强如狮先生的话真是说得头头是道,真不容易回复,要是没有钱。事实上,没有钱便什么话也没有说的了。

  第一封信来的时候是冬天,就在那个时候我打定主意变大力士,先是一乡的力士,然后是一国的力士,最后是天下的力士。怎么样个变法,我自有我自己的打算,可是我同时又有纽约市的强如狮先生的热心提拔,家里又有我的叔叔吉科的神秘而猛烈的指导。

  一个冬天连上半个春天,强如狮先生的信隔个两三天来一封。我还记得有一天,正是杏子己经黄到可以偷来吃的季节,我的纽约的朋友来了一封最动人的信。不是信,简直是一首诗,说的是春天到了啊,除旧布新啊,新的力量啊,新的决心啊,一切等等。真是一封美极了的信,比得上圣保罗的与罗马人书啊什么的。这首动人的诗篇的末章表示写信人的歉意,说是俗气得很的钱的问题还是不得不谈一谈。钱的数目是减之又减,只有开头的六分之一或七分之一了,而且加了一个新办法。强如狮先生把他的教程,让我从平常人变为大力士的教程,缩成一课。强如狮先生说,只要三块钱,他就把他的一切秘诀装在一个信封里寄给我,其余就在乎我自己,在乎世界的命运了。

  我又把这件事儿拿去跟我的叔叔吉科商量,他这个时候已经进步到绝 食,入静,走步,以及全身震荡这个阶段了。我们已经讨论了一冬,一星期有个两三次,他已经说给我许多他从瑜伽道里修来的秘密。

  “我对你朔,阿拉木,我要干个舍么就能干个舍么。者个镇伟大。”

  我相信他的话,尽管他已经轻了二十磅,睡不着觉,眼睛发红。他那个时候很瞧不起世界上的人,很可怜那些让人虐待,屠杀,吃食,驯服,以及教来演把戏的动物。

  “我对你朔,阿拉木,”他说,“逼那些马儿做工世罪过。栽牛也世。较小狗儿跳,较猢狲儿抽烟,劝都世罪过。”

  我把强如狮先生的来信说给他听。

  “纤!”他说。“回回他都要纤。我不戏唤他。”

  我的叔父的丹方全都是市立图书馆的神学哲学星象学的一架书上来的。可是他相信是直接从上帝那儿来的。他没修瑜伽道的时候本是个浪荡儿,颇能喝几杯白干,打从迷上了瑜伽以后就涓滴不入了。他说他喝的是一种比白干啊什么都好得多的酒。

  “那是什么酒呢?”我说。

  “阿拉木,”他说,“那个世智慧之酒。”

  总之,他不喜欢强如狮先生,他说他是个骗一子。

  “他不是骗子,”我说。

  我的叔叔怒气澎湃起来,放出他的神秘的活力,说,“他志管戏弄你们者些亥子,我要砸破他的闹袋。”

  “他不是戏弄,”我说。“他说的,他只要三块钱就把他的一切秘诀传给我。”

  “我对你朔,阿拉木,”我的叔叔吉科说,“他舍么秘密也不志道。他世个骗子。”

  “我不知道,”我说。“我想试试看。”

  “镇罪过,”我的叔叔说。“给你散块钱,去吧。”

  我的叔叔给了我三块钱,我寄给强如狮先生。那个信封果然从纽约来了,装满了强如狮先生的秘诀。这些秘诀简单得很。全是我早就知道的,只是平常懒懒的没注意到就是了。强如狮先生的秘诀是早点儿起床,做一点钟各式体操,附有图样。还有就是多喝水,多吸新鲜空气,吃新鲜的菜,继续不断,直到变成大力士为止。

  我觉得有点儿上了当,回了强如狮先生一封短短的信,表示不满。他不理我的信,从此以后没来一信。同时我已经依了他的话实行起来,力气一天大一天。我说同时,我的意思是四天。第五天上我决意睡觉,不早起床,省得闹的家宅不安,招我的祖母骂。我的祖母天不亮让我闹醒,大声叫唤,说我是个不识时务的傻瓜,一辈子发不了财。她翻个身又睡了五分钟,又闹醒了,又叫唤起来,说我买的贵,卖的贱,永远不能赚钱。她又睡一会儿,又醒了,又叫唤起来,说有一个国王,有三个儿子:一个聪明,像他的父亲;一个神经,一心只爱女孩子;第三个没有脑筋,比小鸟都不如。说到这里她就爬了起来,我在那里做体操,她就在旁边大声说那个故事,打头说到尾。

  那个故事不外乎要我知进退,不要天天天不亮就把她闹醒。

  用意都是这一个用意,故事可一回变一回,有时候是一个国王的三个儿子,有时候是三兄弟,个个有钱,个个贪心不足,又有时候是三姊妹,或是三句俗话,三条路等等。

  可是她这些故事是白费心,她不爱这些早操,我更不爱这些早操。事实上,我已经感觉这件事儿无味,觉得我的叔叔说强如狮先生的话没说错。

  所以我就放下了强如狮先生的教程,回到我自己的办法。我的办法大概说起来是这样:不必麻烦,不必体操,随随便便。自自然然的变成一个大力上。这是我的办法。我就这样变成了大力士。

  那年春天,朗法罗小学宣布和另外一个小学合开一个运动会,作校际田径比赛,人人都得参加。

  我想我的机会到了。哪种田径赛我都准得头一名。

  未曾开会,早就在脑子里日夜预演起来,五十码赛跑跑了几百回,远跑跳远跳了几百回,立地跳远跳了几百回,跳高跳了几百回,回回都是头一名,和我比赛的全都是些弱者。

  这种预演,这种内部活动,是地道的瑜伽修行,到了开运动会那天简直成了狂热。

  好容易轮到我和三个旁的运动员跑五十码了,“各就各位,预备,起,”我闭着眼一冲而出、那个速度,我知道,是自有运动会以来所未有。

  我觉得从来没有人跑过这么快。在我脑子里头,我已经跑了五十个五十码了,这才睁开眼来看看别人落在后头有多远。这一看叫我诧异起来。

  三个孩子跑在我的头里有四码,而且越跑越远。

  这件事情有点难于相信。难于相信,可明明白白是事实。准定有什么错误,可是没有。这三个孩子明明在那儿,在我的头里,而且越过越远。

  没有别的,只有睁着眼追上去,赶到他们头里去,跑第一。我就这么办。可是,说也不信,他们不管我的决心,还是越跑越远。我生气了,决意叫他们见识见识我的利害,开始解放我身上所有的神秘活力。不懂为什么,连这一手也不能让我跑得跟他们近点儿。我觉得我叫人出卖了。我心里盘算,要是有人打算出卖我啊,我一定要叫他羞死,他尽管出卖我,我还是跑赢了。我重新又鼓起劲来跑。离终点已经没有多远了,可是我知道我赢得了。

  又跑了两步,我知道我赢不了了。

  五十码完了。

  我跑了个末名,差十码。

  我毫不迟疑,提出抗议,向他们三个挑战,再跑五十码,打终点跑回起点。他们不干,不考虑。这个,我知道,证明他们不敢跟我比赛。我告诉他们,他们知道我准能把他们打败。

  跳高啊,跳远啊,结果都跟这差不离。

  我回到家里的时候,身上发烧,怒气冲天。胡言乱语了一晚,病了三天。我的祖母用心看护我,也许是她救了我的命。等到我的叔叔来看我,他的嘴巴也不凹下去了。看样子他的绝食期已经圆满了,日子不少――该有四十天吧;四十个白天带四十个晚上,我想。入静也停止了,因为什么都已经完了。他又恢复他的浪子生涯,喝酒,不睡,追女人。

  “我对你朔,阿拉木,”他说,“咱们驾里的人劝都伟大。要干个舍么就能干个舍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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