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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槐树 槐树槐

luyued 发布于 2011-04-23 15:48   浏览 N 次  


一直想写写姥姥,写写姥姥家,写写姥姥家的槐树。可每当提笔,太多太多的画面就鲜活起来,拥挤的让人找不到下笔的开端。如今,当往事沉淀下去,当思绪归于平淡,太多太多的画面突然归隐起来,常常定格的却是大门外的老槐树——华盖如伞,遮天蔽日,像守护神般守护杨家门户的老槐树。

老槐树是姥爷的爷爷的爷爷的老爷爷栽下的,据姥爷讲,姥爷的爷爷的爷爷的老爷爷,曾多次在那时尚是幼年期的槐树底下,听说书人讲西洋鬼子东洋鬼子、讲虎门硝烟、戚继光抗倭。由此算来,这槐树到我和我的弟弟妹妹围坐在树下听姥姥讲古的时候,大概已接近二百年的历史了。

槐树有两人合围才能围拢过来,当然,这两人是指我和弟弟或者妹妹,还有表兄表姐表弟表妹一大群。我们象猴子样爬上树,在槐树的枝枝桠桠里蹲着坐着,表兄历来顽皮,总是爬的最高,有时躺倒在粗壮的树枝上迷着眼,偶尔又玩玩杂技抱着树枝翻圈,惹得我们惊叫连连,随即我们对表兄充满了崇拜。只是有一次例外,正当表兄陶醉在崇拜里越翻越勇一发而不可收之时,恰被上坡归来的大舅看见,大舅三下两下跃上树去,一把将树枝上的表兄摘下来,旋即敏捷地跳将下来,这整个过程干净利落,看得我们有点措手不及。然而,这还不算完,大舅将摘下树来的表兄倒将过来,提着两腿,照屁股就是蒲扇似的两巴掌。啪啪两声过后,随即响起表兄响亮的哭声。那一时刻,我们对大舅的崇拜远远胜过对表兄的崇拜。当三十多年过去,我再对已在大都市的公检法系统混的有模有样的表兄提起此事时,那家伙矢口否认,一脸无辜的说:“竟有此事?竟有此事?!”

看来越有脸面的人越是最不愿意实事求是的。

最让我们兴奋的是月圆的晚上,月光洒满整个东山。哦,对了,姥姥的家,乃至整个杨氏家族全都居住在村子的最东边——翻过一条常年不息的河,渐走渐高的一条开阔的丘陵上,村里人称为“东山”。那时,月光洒满整个东山,远处的山还是一块明一块暗的,而近处的一草一木却是沐浴了月光被看得纤毫毕现。大槐树冠披满了银色,在地下筛下斑驳的影子。吃过晚饭,我们就早早的围着树下坐了。二舅拉小提琴,三舅拉二胡,大舅四舅也说也唱,娘和二姨也跟着唱。那时候唱得最多的歌词也还记得一句半句,诸如“公社是棵常青藤,社员都是藤上的瓜”;诸如“翠竹青青吆披霞光,春苗出土吆迎朝阳”。大舅母二舅母历来沉稳,和姥爷姥姥坐在一起只笑不唱,三舅母却憋不住,就唱“一对铁锨头,两对挑土筐,钢笔日记样样有,送去那王家庄”,说的是红色的铁姑娘出嫁,不爱红装爱劳动,嫁妆就是那挑土筐。这时,未过门的四舅母坐不住了,相信已是憋了许久,憋无可憋无须再憋,憋不住毛遂自荐:“我给大家伙儿献首歌吧?”一副想崭露头角的企盼。四舅就在暗地里拽四舅母的衣角,可四舅母并不领情,勇敢地站了出来,尖尖了嗓子咿咿呀呀的唱,唱得好像是“树上的鸟儿成双对”之类,那嗓音并不好听,说实在有一种假模假样的感觉。四舅就低了头瞅地,大舅开始仰头看天,姥爷就借故走了开来。高兴的却是我们这一群孩子们,起哄着四舅母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歌声、琴声、哄笑声、嬉闹声,轰走了月亮边的浮云,引来更加温润的清辉,槐树也有了灵性,在清辉的温润里张开宽大的怀抱拥着这兴旺兴盛生龙活虎的一家,引得姥爷姥姥眉里眼里都是笑。

老槐树看着我和弟弟妹妹表兄表妹们一天天长大放飞,看着舅舅们一个个的离开故土去了都市,看着姥爷姥姥一天天衰老下去,看着姥爷走后姥姥在大树下睡了三天三夜,看着姥姥随大舅去了海边都市。于是,老槐树也突然地苍老下去。再次见到老槐树的时候,是娘去世的第三天,按照风俗我们姐弟四人去给姥姥谢罪。姥姥就站在老槐树下,这时的槐树树根突起,扭曲裸露,树干消瘦,树冠不整,枝枝叶叶萎靡惨淡,全没了往日的生机和灵性,透着苍凉和无奈。姥姥拄着拐棍,浑浊的眼望向遥远,在我们姐弟齐齐跪下的时刻,姥姥背靠槐树站成一尊肃穆的雕像。

姥姥在都市的舅舅家再也住不下了。尽管儿子儿媳孙子孙女重孙承欢膝下,姥姥享到了以前几十年加起来都享不到的福,但姥姥还是想念老家老屋老槐树。八十多岁的姥姥在众人的一片反对声里,收拾包裹坚决地走在了回家的路上,一路上不住地嘟囔:回家喽~回家喽~

姥姥就真的回家了。

姥姥在老槐树下坐了一天一夜,不吃不喝,也不说话,任谁都劝不走,只是空洞的眼一直望向很远很远,谁都不知道她心里想些什么,谁都不知道她在等待什么,只有身后同样孤寂苍凉的老槐树,忠实地阅读着她的心事。

姥姥的葬礼就在老槐树下举行。参加葬礼的队伍有近一百人吧?四世同堂的姥姥该感到欣慰的吧?但我知道,无论多少人送行,怎么也填补不起姥姥心底深处早已塌陷的一角。当年,当我娘刚刚三岁,刚刚能围着老槐树转来转去,只身对着老槐呀呀自语时,姥姥就把娘送给了娘的姥姥。那时,娘的姥姥只有一个儿子,儿子当了八路,娘的姥姥就哭瞎了眼睛。娘围着槐树转圈,娘试图用细嫩的胳膊围住老槐树,让老槐树留住她,但这一切都是徒劳。在娘的哭声里,姥姥的眼泪已是滂沱。这一送就是几十年,姥姥的愧疚就生长了几十年。如今,姥姥也走了,不知在天堂的那端,娘是否在接着姥姥,我想,姥姥这次也许是寻我娘而去的吧。

我问老槐,老槐无语。

后记:九月九,菊花插满头。
姥姥的家叫东山,是一条缓缓的丘陵。秋天,各种果树上缀满了果儿,红枣、山楂、石榴、柿子、苹果、梨子应有尽有。最是满山满坡开满了红的、白的、黄的、紫的、蓝的花儿,多得是菊花、石竹花。姥姥领我吃够了山果,就瞒山过河地采花,采来菊花种满了我的麻花辫,姥姥的脸就笼罩在一层祥光里。有时,姥姥也会种着种着流下泪来:唉!你娘这么大的时候……

原发7di.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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